一、「西狩獲麟」的原始記載
《春秋》的結尾記載了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發生了一件「西狩獲麟」的故事,這一個故事三傳為此做了不同的敘述:
1.《春秋公羊傳》〈哀公十四年〉的記載:
「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何以書?記異也。何異爾?非中國之獸也。然則孰狩之?薪采者也。薪采者則微者也,曷為以狩言之?大之也。曷為大之?為獲麟大之也。曷為獲麟大之?麟者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有以告者曰:『有麇而角者。』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沾袍。……西狩獲麟,孔子曰:『吾道窮矣!』」這裡記載了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砍柴的樵夫於西方狩獵時不尋常的捕獲了一隻麒麟,麒麟是一種不是中國在地的獸,是一種有君王才會出現的仁獸。
在《春秋公羊傳》〈哀公十四年〉的後面提到了撰寫《春秋》的目的:「《春秋》何以始乎隱(魯隱公,公元前722-前712年)?祖之所逮聞也。所見異辭,所聞異辭,所傳聞異辭。何以終乎哀(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曰:備矣!君子曷為為《春秋》?撥亂世,反諸正,莫近諸《春秋》。則未知其為是與?其諸君子樂道堯舜之道與?末不亦樂乎堯舜之知君子也?制《春秋》之義以俟後聖,以君子之為,亦有樂乎此也。」,「制《春秋》之義以俟後聖」
2.《春秋左氏傳》〈哀公十四年〉的敘述較為簡短:「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孫氏之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以賜虞人,仲尼觀之,曰:『麟也』,然後取之。」
3.《春秋穀梁傳》〈哀公十四年〉:「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引取之也。狩地不地,不狩也。非狩而曰狩,大獲麟,故大其適也。其不言來,不外麟於中國也。其不言有,不使麟不恆於中國也。」
二、「麟」感應所指明王是誰?
以下整理歸納麟的感應對象的數種說法:
1. 周武王的符瑞?
《詩經》〈周南.麟之趾〉:「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這一篇詩說到公侯的子孫族人皆如麒麟,其寫作年代,依據屈翼鵬先生在《先秦文史資料考辯》一書所輯的資料,「二南(周南、召南)之詩,早者或在(西周末期的)宣王(公元前827-前782年)時,遲者已入東周(公元前770-前256年)。」[1]。
依循《春秋公羊傳》的說法,《春秋繁露》〈隨本消息〉說:「……西狩獲麟,曰:『吾道窮,吾道窮。』三年,身隨而卒。天命成敗,聖人知之,有所不能救,命矣夫。」。《春秋繁露》〈符瑞〉:「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西狩獲麟,受命之符是也。」;《史記》〈孔子世家〉:「魯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麟,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喟然歎曰:『莫知我夫!』子貢曰:『何為莫知子?』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孔子對於「西狩獲麟」的事件的第一個反應是說出了「吾道窮矣」這句話。
孔子的「道」是啥? 他的政治理想是希望恢復西周的封建制度,他說:「天下有道,則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天下無道,則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天下有道,則政不在大夫。天下有道,則庶人不議。」(《論語》〈季氏〉篇)。公元前388年齊國的田和(田太公/威宣王)取代原本的君主成為諸侯,公元前338年稱王(齊威王),齊國開始採用「踰年稱元法」(以前任君主死去的隔年元旦為新任君主的元年),《春秋》也是採用這套規則。而魯國是採用「立年稱元法」(以新任君主即位的該年為元年),《孟子》說《春秋》是孔子所作[2],董仲舒、《春秋緯》也都認為《春秋》是孔子所作[3]。
東漢吳平撰寫的《越絕書》〈篇敘外傳記〉就說:「道獲麟,周盡證也,故作《春秋》以繼周也。」,這好像就是說「麟」是為感應周的符瑞。
東漢文學家蔡邕(公元133-192年)所撰《琴操》:「魯哀公十四年西狩,薪者獲麟,擊之,傷其左足。將以示孔子。孔子道與相逢見,俯而泣,抱麟曰:『爾孰為來哉,孰為來哉?』 反袂拭面,乃歌曰:『唐(堯)、虞(舜)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仰視其人,龍顏日月。夫子奉麟之口,須臾吐三卷圖,一為《赤伏》,劉季興為王;二為《周滅》,夫子將終;三為《漢制》,造作《孝經》。夫子還,謂子夏曰:『新主將起,其如得麟者?』」(《藝文類聚》卷十引),這裡說得麟者(薪者)是那將要興起的新主(漢高祖劉邦)的預表,而「麟」則預表周王朝。
2. 春秋孔子的符瑞?
西漢中期,公羊學名家董仲舒《春秋繁露》〈符瑞〉:「有非力之所能致而自至者,西狩獲麟,受命之符是也。然後托乎《春秋》正不正之間,而明改制之義。一統乎天子,而加憂於天下之憂也,天下所患。而欲以上通五帝,下極三王,以通百王之道,而隨天之終始,博得失之效,而考命象之為,極理以盡情性之宜,則天容遂矣。百官同望異路,一之者在主,率之者在相。」;《春秋繁露》〈自序〉:「如孔子受命作《春秋》,行天子之事耳。」,《春秋緯》〈感精符〉:「孔子受端門之命,制《春秋》之義。」,這裡明明說孔子受命,則「麟」作為孔子作為「素王」的符瑞。
《孔子家語》〈本姓解〉記載齊國太史子與說的話:「孔子生於衰周,先王典籍,錯亂無紀;而乃論百家之遺記,考正其義,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刪《詩》述《書》,定禮理樂,制作《春秋》,讚明《易》道,垂訓後嗣,以為法式,其文德著矣。然凡所教誨,束脩已上,三千餘人。或者天將欲與素王之乎?」;《孔子家語》〈辯物〉:「叔孫氏之車士,曰子鉏商,採薪於大野,獲麟焉;折其前左足,載以歸。叔孫以為不祥,棄之於郭外,使人告孔子曰:『有麇而角者何也?』孔子往觀之,曰:『麟也。胡為來哉?胡為來哉?』反袂拭面,涕泣沾衿。叔孫聞之,然後取之。子貢問曰:『夫子何泣爾?』孔子曰:『麟之至,為明王也。出非其時而見害,吾是以傷焉。』」,這裡說孔子的解釋認為「麟」的到來是為了明王而來。孔子所說的「明王」是誰? 依照慣例,符瑞來的時間通常是指當時的王,「獲麟」發生的年代是在魯哀公14年,也就是公元前481年,當時東周是由敬王(姬匄)在位(公元前519-前477年),孔子在周敬王41年 (公元前479年) 過世。孔子所說的明王顯然不是指「周敬王」,而是他自己。
「公議郎尹更始、待詔劉更生(劉向)等議石渠,以為吉凶不並、瑞災不兼,今麟為周亡天下之異,則不得為漢瑞,知麟應孔子而至。」(東漢許慎《五經異議》謹按) ,西漢一些古文經學家如劉向、尹更始依據《春秋穀梁傳》認為「麟」是感應孔子的靈獸。
《孔叢子》〈記問〉:「叔孫氏之車卒曰:『子鉏商樵於野而獲獸焉。眾莫之識,以為不祥,棄之五父之衢。』冉有告夫子曰:『有麕而肉角,豈天之妖乎?』夫子曰:『今何在?吾將觀焉。』遂往,謂其御高柴曰:『若求之言,其必麟乎!』到視之,果信。言偃問曰:『飛者宗鳳,走者宗麟,為其難致也。敢問今見其誰應之?』子曰:『天子布德,將致太平,則麟鳳龜龍先為之祥。今周宗將滅,天下無主,孰為來哉?』遂泣曰:『予之於人,猶麟之於獸也。麟出而死,吾道窮矣。』乃歌曰:『唐虞世兮麟鳳遊,今非其時來何求,麟兮麟兮我心憂。』」,這裡也是以孔子和非其時而來的麟做比附。
東漢思想家王充(公元27-97年)在《論衡》〈指瑞〉引用《春秋》說:「西狩獲死驎,人以示孔子。孔子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反袂拭面,泣涕沾襟。」,接著他提到後世儒者的解釋:「儒者說之,以為天以驎命孔子,孔子,不王之聖也。夫驎為聖王來,孔子自以不王,而時王魯君無感驎之德,怪其來而不知所為,故曰:『孰為來哉?孰為來哉?』知其不為治平而至,為己道窮而來,望絕心感,故涕泣沾襟。以孔子言『孰為來哉』,知驎為聖王來也。」這裡也認為麟是為孔子而來的。
東晉的葛洪(公元283-343年)所撰寫的,道家經典《抱朴子》〈祛惑〉:「魯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麟死。孔子以問吾,吾語之,言此非善祥也。孔子乃愴然而泣。後得惡夢,乃欲得見吾。時四月中盛熱,不能往,尋聞之病七日而沒,於今仿彿記其顏色也。」,這裡說麟之死預表了孔子的死亡,可見得他是認為「麟」是孔子的符瑞。
3. 齊威王的符瑞?
日本人平勢隆郎認為,《春秋》是孔子基於「君子」的指示所編纂的。《春秋》所記載的最後一年為魯哀公十四年(公元前481年),記載這一年發生了「獲麟」的傳說。這一年,齊國人田常弒其君簡公,並且擁立新君(齊宣公)。《春秋》和《公羊傳》都是成書於公元前338年齊威王稱王的時候。他認為原書作者認為「麟」是「齊威王」受命之瑞。[4]
4. 漢武帝的符瑞?
《漢書》〈武帝紀〉:「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作白麟之歌。」,這裡提到漢武帝在公元前122年10月份去狩獵有「獲白麟」的說法。奇怪的是,漢武帝時漢已經定為土德。如果麟是白色的,那漢代也應該是金德? 但我們遍翻群籍卻找不到漢代是金德的記載。
4. 新朝王莽的符瑞?
《春秋公羊傳》講到孔子曾說:「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孰為來哉就是為誰而來。據唐代仁徐彥所撰寫的《春秋公羊傳註疏》:「麟之來也,應於三義:一為周亡之徵,即上傳云:『何以書?記其異也。』是也。二為漢興之瑞,即上傳云:『孰為來哉?孰為來哉?』雖在指斥,意在於漢也。三則見孔子將沒之徵,故孔子曰:『吾道窮矣!』是也。」,他認為「麟」來所為的對象有乎周、漢兩代與孔子一人。
三、「麟」在五行中的屬德?
「麟」究竟是和五行的哪一個「德行」配對,是眾說分岐:
1. 麟是金獸?
在甲骨刻辭中有一片非常著名的《小臣牆刻辭》。因辭中提到的主要人物名「牆」,任「小臣」。小臣牆刻辭現藏於中國國家博物館。該刻辭最初著錄於胡厚宣先生的《甲骨續存》下915正、916反,後被收入《甲骨文合集》,編號36481正、反。刻辭長6·9×寬3·9厘米,為骨版,正面殘存55字,記錄了征伐危方的一次戰爭和獻俘禮,反面存36字,為干支表。字體屬於黃類。該刻辭內容與占卜無關,屬於記事刻辭:「小臣墙比伐,擒危髦,□廿,人四,馘千五百七十, 百□丙(輛),車二丙(輛),橹百八十三,函五十,矢□,又(侑)白麐(麟)于大乙,用惟白(伯)印□纛于祖乙,用髦于祖丁偁(臺)甘京。易(賜)」,這裡提到了「又(侑)白麐(麟)于大乙」, 意思是「以白麟侑祭于大乙(即湯) 」。
公元1955年胡厚宣先生在《甲骨續存》序中評價該刻辭說:「其時代當屬於帝乙帝辛,在十幾萬片甲骨文字之中,這是最重要的一條殷末戰爭史料,即在周金文中,亦唯有小盂鼎銘可以彷彿似之。」[5]。
圖1: 《甲骨文合集》36481正反拓印 |
成書於戰國早期或中期的《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二)》中的〈子羔〉篇:「…… 契之母,有娀氏之女也,游于央台之上,有燕銜卵而措諸其前,取而吞之,娠三年而劃于膺,生乃乎曰銫,是契也。」,中國歷史學家裘錫圭先生認為「銫」字從「色」從「金」,是金色之「金」的專字,在簡文中應該讀為「金」。從簡文提到「契」生乃呼曰銫的記載說明「商得金德始自始祖契,並不是到始得天下的湯才開始的。」[6]
「白麟」作為「湯」的祥瑞,「白麟」作為象徵金德的神獸,最早的傳世文獻可以追溯自由呂不韋所主編,成書於戰國後期(公元前241年)的《呂氏春秋》十二月紀以「毛」蟲(獸)為金德開始。《呂氏春秋》十二月紀:「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其日甲乙。其帝太皞。其神句芒。其蟲鱗。其音角。律中太蔟。其數八。其味酸。其臭羶。其祀戶,祭先脾......孟夏之月:日在畢,昏翼中,旦婺女中。其日丙丁。其帝炎帝。其神祝融。其蟲羽。其音徵。律中仲呂。其數七。其性禮。其事視。其味苦。其臭焦。其祀灶。祭先肺。..... 中央土:其日戊己。其帝黃帝。其神后土。其蟲倮。其音宮。律中黃鐘之宮。其數五。其味甘。其臭香。其祀中霤。祭先心。……孟秋之月:日在翼,昏斗中,旦畢中。其日庚辛。其帝少皞。其神蓐收。其蟲毛。其音商。律中夷則。其數九。其味辛。其臭腥。其祀門。祭先肝。.....孟冬之月:日在尾,昏危中,旦七星中。其日壬癸。其帝顓頊。其神玄冥。其蟲介。其音羽。律中應鐘。其數六。其味鹹。其臭朽。其祀行。祭先腎。」,在《呂氏春秋》將五蟲與五行的對應為木(鱗)、火(羽)、土(倮)、金(毛)、水(介)(表1)。
表1: 《呂氏春秋》十二月紀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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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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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
土
|
金
|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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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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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
赤
|
黃
|
白
|
黑
|
五帝
|
太皞
|
炎帝
|
黃帝
|
少皞
|
顓頊
|
五神
|
句芒
|
祝融
|
后土
|
蓐收
|
玄冥
|
五蟲
|
鱗
|
羽
|
倮
|
毛
|
介
|
五音
|
角
|
徵
|
宮
|
商
|
羽
|
五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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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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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五
|
九
|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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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味
|
酸
|
苦
|
甘
|
辛
|
鹹
|
五臭
|
羶
|
焦
|
香
|
腥
|
朽
|
五祀
|
戶
|
灶
|
中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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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
|
行
|
五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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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
|
肺
|
心
|
肝
|
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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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繁露》〈五行逆順〉:「木者春......恩及草木,.....恩及鱗蟲,則魚大為,鯨不見…咎及於木......咎及鱗蟲,則魚不為,群龍深藏,鯨出見。火者夏......恩及於火.....恩及羽蟲,則飛鳥大為,黃鵠出見,鳳凰翔。......咎及於火.....咎及羽蟲,則飛鳥不為,冬應不來,梟鴟群嗚,成熟百種,君之官。......恩及於土.....。恩及蟲,則百姓親附,城郭充實,賢聖皆遷,仙人降。......咎及於土......咎及蟲,蟲不為,百姓叛去,賢聖放亡。金者秋......恩及於金石......恩及於毛蟲,則走獸大為,麒麟至。......咎及於金......咎及毛蟲,則走獸不為,白虎妄搏,麒麟遠去。水者冬......恩及於水......恩及介蟲,則黿鼉大為......咎及於水......咎及介蟲,則龜深藏,黿鼉。」,西漢中期的經學家董仲舒也將五蟲(靈)與五行對應為:木(鱗蟲/龍)、火(羽蟲/鳳凰)、土(蟲/聖人)、金(毛蟲/麒麟)、水(介蟲/龜),與《呂氏春秋》所記載的略同。
《呂氏春秋》十二月紀、《淮南子》〈時則訓〉、〈天文訓〉〈墜形訓〉、《春秋繁露》〈五行逆順〉篇、《大戴禮記》〈曾子天圓〉、〈易大命〉、《禮記》〈月令〉中將五靈和五行的分配為:鱗(木)、羽(火)、[倮]蟲(土)、毛(金)、介(水),在這一組文獻裡,「麒麟」被分類為「毛蟲」,在此是屬於金德的靈獸。
劉向於漢成帝河平3年(公元前26年)作《洪範五行傳論》:「維王後元祀。帝令大禹,步於上帝。維時洪祀六沴用咎於下。是用知不畏而神之怒。若六沴作見,若是共禦,帝用不差,神則不怒,五福乃降,用章于下。若六沴作見,若不共禦,六代既侵,六極其下。禹乃共辟厥德,受命休令。爰用五事,建用王極。長事:一曰貌。貌之不恭,是謂不肅。厥咎狂,厥罰常雨,厥極惡,時則有服妖,時則有龜孽,時則有雞禍,時則有下體生於上之屙,時則有青眚青祥,維金沴木。次二事曰言。言之不從,是謂不艾。厥咎僭,厥罰常陽,厥極憂。時則有詩妖,時則有介蟲之孽,時則有犬禍,時則有口舌之屙,時則有白眚白祥,維木沴金。次三事曰視。視之不明,是謂不悊。厥咎荼,厥罰常奧,厥極疾。時則有草妖,時則有倮蟲之孽,時則有羊禍,時則有目屙,時則有赤眚赤祥,維水沴火。次四事曰聽。聽之不聰,是謂不謀。厥咎急,厥罰常寒,厥極貧,時則有鼓妖,時則有魚孽,時則有豕禍,時則有耳屙,時則有黑眚黑祥,維火沴水。次五事曰思心。思心之不容,是謂不聖。厥咎霿,厥罰常風,厥極凶短折,時則有脂夜之妖,時則有華孽,時則有牛禍,時則有心腹之屙,時則有黃眚黃祥,維木金水火沴土。王之不極,是謂不建。厥咎瞀,厥罰常陰,厥極弱,時則有射妖,時則有龍蛇之孽,時則有馬禍,時則有下人伐上之屙,自時則有龜孽,時則有日月亂行,星辰逆行。維五位復建,辟厥沴。曰二月、三月,維貌是司;四月、五月,維視是司;六月、七月,維言是司;八月、九月,維聰是司;十月、十一月,維思心是司;十二月、正月,維王極是司。凡六沴之作,歲之朝、月之朝、日之朝,則后王受之;歲之中、月之中、日之中,則公卿受之;歲之夕、月之夕、日之夕,則庶民受之。其二辰以次相將,其次受之,星辰莫同,是離逢非沴,維鮮之功,御貌于喬忿,以其月從其禮祭之,參乃從。禦言於訖眾,以其月從其禮祭之,參乃從。禦視於忽似,以其月從其禮祭之,參乃從。六沴之禮,散齊七日,致齊新器,絜祀用赤黍,三日之朝于中庭,祀四方,從東方始,卒於北方。其祀禮曰《格祀》。曰某也。方祀曰:播國率相行祀。其祝也,曰:『若爾神靈洪祀,六沴是合,無差無傾,無有不正。若民有不敬事,則會批之于六沴。六事之機,以縣示我,我民人無敢不敬事上下王祀。』」,本來「龜」是「介蟲」的一種,但是在這個《洪範五行傳》卻分屬於木德和金德。在劉向的《洪範五行傳論》裡找不到麒麟與五行配對的位置。
《洪範五行傳》的「維王后元祀」篇主要詮釋〈洪範〉經文,是西漢人伏生原著;「田獵不宿」篇主要源自於《春秋繁露》所代表的《公羊》學派。《漢書》〈藝文志〉著錄有:「劉向《五行傳記》十一卷」即《漢書》〈劉向傳〉的「《洪範五行傳》十一卷」。[7] 東漢史學家班固(公元32-92年)談到了劉向、劉歆和班固本人對於災異占候與五行的對應關係(表2),《漢書》〈五行志〉:「劉歆〈貌傳〉曰:『有鱗蟲之孽,羊禍,鼻痾。』〈說〉以為:『於天文東方辰為龍星,故為鱗蟲;於《易》,〈兌〉為羊,木為金所病,故致羊禍,與常雨同應。』此說非是。春與秋,氣陰陽相敵,木病金盛,故能相并,唯此一事耳。禍與妖、痾、祥、眚同類,不得獨異。……. 劉歆〈言傳〉曰:『時有毛蟲之孽。』〈說〉以為:『於天文西方參為虎星,故為毛蟲。』…….劉歆〈視傳〉曰:『有羽蟲之孽,雞禍。』〈說〉以為:『於天文南方喙為鳥星,故為羽蟲;禍亦從羽,故為雞』;雞於《易》自在〈巽〉。說非是。……劉歆〈聽傳〉曰:『有介蟲[之]孽也,庶徵之恆寒。』劉向以為:『春秋無其應,周之末世舒緩微弱,政在臣下,奧煖而已,故籍秦以為驗。』……劉歆〈思心傳〉曰:『時則有臝蟲之孽,謂螟螣之屬也。庶徵之常風』,劉向以為春秋無其應。……劉歆〈皇極傳〉曰:『有下體生上之痾。』〈說〉以為:『下人伐上,天誅已成,不得復為痾云』。皇極之常陰,劉向以為:『春秋亡其應。』一曰:『久陰不雨是也。』劉歆以為:『自屬常陰。』」
表1: 劉向、劉歆和班固對於《洪範五行傳》(和《尚書》〈洪範〉五行)與五色、五事、五蟲的對應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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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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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火)
|
火(木)
|
水(金)
|
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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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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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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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黑)
|
白(赤)
|
赤(青)
|
黑(白)
|
黃(黃)
|
×
|
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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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恭、肅
|
言、從、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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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明、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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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聰、謀
|
思、容、聖
|
皇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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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五蟲)【劉向/劉歆/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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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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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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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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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介/魚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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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贏/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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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蛇/ ? /龍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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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六畜) 【劉向/劉歆/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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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羊/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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犬/ ? /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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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雞/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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豕/ ? /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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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 ? /牛
|
馬/ ? /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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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33年在湖北荊門郭店一號楚墓出土的竹簡文獻以及公元1973年在馬王堆三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文獻〈五行〉,郭店楚墓的下葬的年代為戰國中晚期前後,馬王堆三號墓下葬的年代在漢文帝時期。〈五行〉說:「『仁』行於內謂之『德之行』,不行於內,謂之『行』;『智』……『義』……『禮』……『聖』……德之行,五和謂之德,四行和謂之善。善,人道也;主德,天道也。」,這裡所謂的五行就是儒家的五常:「聖」、「智」、「仁」、「義」、「禮」。這說明了從戰國中晚期到漢初的百餘年間,〈五行〉的理論可能是楚地的儒家學說理論中普遍且代表性的一種。《禮記》〈中庸〉:「唯天下至聖,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強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這裡「聰明睿知」、「寬裕溫柔」、「發強剛毅」、「文理密察」即分別為「聖」、「仁」、「義」、「禮」、「智」五德行。因此《荀子》〈非十二子〉篇以此為子思和孟子的主要思想,批評為「按往舊造說」。
《禮記》〈禮運〉:「故治國不以禮,猶無耜而耕也;為禮不本於義,猶耕而弗種也;為義而不講之以學,猶種而弗耨也;講之於學而不合之以仁,猶耨而弗獲也;合之以仁而不安之以樂,猶獲而弗食也;安之以樂而不達於順,猶食而弗肥也。」,這裡提到了孔子主張治國的六行「禮、義、學、仁、樂、順」。
東漢經學家鄭玄《注》解釋《中庸》:「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水神則知,土神則信」,這裡將五常和五行結合起來,仁(木)、義(金)、禮(火)、智(水)、信(土)。
楚國道家《鶡冠子》〈道瑞篇〉:「仁人居左,忠臣居前,義臣居右,聖人居後。左法仁而春生殖,前法忠則夏功立,右法義而秋成熟,後法聖而冬閉藏。」這裡以仁、忠、義、聖與春(木)、夏(火)、秋(金)、冬(水)相對應。
《管子》〈禁藏篇〉:「故春仁、夏忠、秋急、冬閉,順天之時,約地之宜,忠人之和。」與《鶡冠子》〈道瑞篇〉同樣以春德是仁,夏德是忠。
在郭店出土的楚簡〈六德〉:「義者,君德也。……忠者,臣德也。……智也者,夫德也。……信也者,婦德也。……聖也者,父德也。……仁者,子德也。故夫夫、婦婦、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六者各行其職而訕謗亡由作也。」,這裡將「義、忠、聖、仁、智、信」六德和「君、臣、父、子、夫、婦」三倫作了分別的對應。如果「麟」象徵君權,這裡說「義」是君德,五常之一的「義」和五行的「金德」相對應(表3),那麼麟就有可能被歸類為金德。
表3:仁、義、禮、智、聖(五德)和木、金、火、水、土(五行)的對應
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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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代/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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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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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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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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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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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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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鶡冠子》〈道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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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時期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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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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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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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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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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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禁藏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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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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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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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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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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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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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司馬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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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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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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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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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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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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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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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董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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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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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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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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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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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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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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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楊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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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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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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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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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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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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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統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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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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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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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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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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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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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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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緯》〈元命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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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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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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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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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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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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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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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緯》〈乾鑿度〉、《孝經緯》、《詩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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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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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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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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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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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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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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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通德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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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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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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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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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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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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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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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禮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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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鄭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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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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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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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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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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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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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語集解義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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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皇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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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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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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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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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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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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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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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葛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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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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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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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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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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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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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集解》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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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何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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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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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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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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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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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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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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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孔穎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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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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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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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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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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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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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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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李鼎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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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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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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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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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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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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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語類》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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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朱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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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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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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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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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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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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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麟是火獸?
《管子》〈幼官圖〉:「五和時節,君服黃色…..治和氣,用五數,飲於黃后之井,以倮獸之火爨......八舉時節,君服青色……治燥氣,用八數,飲於青后之井,以羽獸之火爨。......七舉時節,君服赤色……治陽氣,用七數,飲於赤后之井,以毛獸之火爨......九和時節,君服白色……治溼氣,用九數,飲於白后之井,以介蟲之火爨......六行時節,君服黑色……治陰氣,用六數,飲於黑后之井,以鱗獸之火爨......。」 這裡將五靈(獸)和五行的配對方式為:倮獸(土)、羽獸(木)、毛獸(火)、介蟲(金)、鱗獸(水)(表4)。如果以動物的屬性來說,「毛獸」(麒麟)是地上的動物,「鱗獸」(龍)是水中的動物,「介蟲」(龜)是水、陸兩棲動物,「羽獸」(鳳凰)是空、陸兩棲動物,這是最直觀的看法。
表4:《管子》〈幼官圖〉五行與五獸、五色、五數、五氣(陰陽)的配對關係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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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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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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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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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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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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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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倮獸(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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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獸(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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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獸(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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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獸(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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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蟲(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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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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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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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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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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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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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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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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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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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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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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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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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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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氣(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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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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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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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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燥(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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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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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戴禮記》〈曾子天圓〉:「毛蟲毛而後生,羽蟲羽而後生,毛、羽之蟲,陽氣之所生也;介蟲介而後生,鱗蟲鱗而後生,介、鱗之蟲,陰氣之所生也;唯人為劳匈而後生也,陰陽之精也。毛蟲之精者曰麟,羽蟲之精者曰鳳,介蟲之精者曰龜,鱗蟲之精者曰龍,劳蟲之精者曰聖人。」 ;《大戴禮記》〈易本命〉:「有羽之蟲……而鳳皇為之長;有毛之蟲……而麒麟為之長;有甲之蟲……而神龜為之長;有鱗之蟲……而蛟龍為之長;劳之蟲……而聖人為之長……。」,這裡提到「毛、羽之蟲,陽氣之所生也」,「介、鱗之蟲,陰氣之所生也」,很顯然,這個系統和《管子》〈幼官圖〉的五靈系統是相合的。
古人認為「火」是「陽氣」,「水」是「陰氣」。「水」和「火」是相剋的關係,古人認為「水」的來源是從「天」降下,「火」是由「地」冒出,水火的觀念變成了天地的觀念,分別代表「水/天」和「火/地」的鱗獸(龍)和毛獸(麟),人們要和天地溝通必須依靠能夠往返水陸的「介」(龜)和往返空陸的「羽」(鳳)這兩種動物。身為「毛」蟲之精(長)的陸上動物「麟」與火德配對是合理的較早說法。我們再看《管子》〈幼官圖〉五行所對應的數目以及其對應的陰陽關係,可知這一個系統也是承襲自《尚書》〈洪範〉篇的五行,原本「水」、「木」是「陰」(代表由天所生),「火」、「金」是「陽」(代表由地所生),《尚書》〈洪範〉中的五行蘊藏著古人較原始的「天生水」、「地生火」、以「天為陰,地為陽」的思想,我稱此為「水生型」的創世論,到了《大戴禮記》〈曾子天圓〉卻變成了「木」、「火」是「陽」,「金」、「水」是「陰」,「土」陰陽兼具,於是五行的相生關係便由「水→木→土→火→金」變成了「木→火→土→金→水」的順序,與傳世的五行相生說相同。《管子》〈五行〉:「天道以九制,地理以八制,人道以六制。以天為父,以地為母,以開乎萬物,以總一統,通乎九制六府三充,而為明天子。」,原本以「天為陰,地為陽」的思想已經改變為「以天為父,以地為母」,陰陽與天地的關係被顛倒了過來,這可能也反映出中國經歷了由母系社會轉變為父系社會的過程。這樣的改變會對五行與陰陽的關係產生什麼樣的影響呢? 「火」是陽,「水」是陰,殆不可易,經過了後人改造的五行說,「金」的屬性由陽變成了陰,「木」的屬性由陰變成陽。《白虎通德論》〈五行〉:「五行之性或上或下何?火者,陽也,尊,故上;水者,陰也,卑,故下。水者,少陽;金者,少陰,有中和之性,故可曲可直,從革。土者最大,苞含物將生者出,將歸者入,不嫌清濁為萬物。《尚書》曰:『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五行所以二陽三陰何?尊者配天,金、木、水、火,陰陽自偶。」,東漢班固認為五行分作二陽三陰,即木、火屬陽,土、金、水屬陰。
3. 麟是水獸?
楚國的道家文獻《鶡冠子》〈度萬〉:「神備於心,道備於形,人以成則,士以為繩,列時第氣,以授當名,故法錯而陰陽調,鳳凰者,鶉火之禽,陽之精也;騏麟者,元枵之獸,陰之精也;萬民者,德之精也,德能致之,其精畢至。」,這裡說「麒麟」是「陰之精」。如果「麒麟」是「陰之精」,則「麒麟」應當是屬於水德,《史記》〈天官書〉:「察日、月之行以揆歲星順逆。曰東方木,主春,日甲乙。......察剛氣以處熒惑。曰南方火,主夏,日丙、丁。.....察日行以處位太白。曰西方,秋,(司兵月行及天矢)日庚、辛,主殺。......察日辰之會,以治辰星之位。曰北方水,太陰之精,主冬,日壬、癸。」,在四時當中「水」德與「太陰之精」是互相配對的關係。如果「麒麟」和「水」都是「陰之精」,那麼「麒麟」自有成為水德的可能。
毛《傳》、鄭《籤》、《埤雅》〈釋獸〉稱麟為「信獸」,而東漢文獻開始出現以信和水相互對應的關係,若麟是信(聖)獸,則麟也可以稱為水獸。
4. 麟是木獸?
《春秋公羊傳》為主的今文經學派認為孔子是為漢立法;以《春秋左氏傳》為主的古文經學派認為孔子修《春秋》是為了後世立法。魏晉時期古文經學家杜預(公元222-285年)解釋「西狩獲麟」:「麟者,仁獸,聖王之嘉瑞。仲尼傷周道之不興,感嘉瑞之無應,故因魯《春秋》而修中興之教。」(《十三經注疏》),這裡以「麟」為仁獸,仁與木德對應,是以「麟」是木獸。
據漢劉向《說苑》〈辯物〉:「故麒麟麇身牛尾,圓頂一角,合仁懷義,音中律呂,行步中規,折旋中矩,擇土而踐,位平然後處,不群居,不旅行,紛兮其有質文也,幽閒則循循如也,動則有儀容。」;《藝文類聚》引用《說苑》:「麒麟糜身牛尾,圜頭一角,含信懷義,音中律呂,步中規矩,擇土而踐,彬彬然,動則有容儀。」,傳世文獻《說苑》形容「麒麟」為:「合仁懷義」,《藝文類聚》引用為「含信懷義」,「仁」對應「木」德,「義」對應「金」德,「信」對應「土」德,我們若將麟的三種可能德行(木、金、土)與劉向的五德轉移表相對應。
《逸周書》〈王會解〉:「麟者,仁獸也。」;《春秋公羊傳》〈哀公十四年〉:「麟者仁獸也。有王者則至,無王者則不至。」;《說文解字》(東漢人許慎[公元30-124年]撰)〈鹿部〉:「麒:仁獸也。麋身牛尾,一角。」,這些文獻均稱麟為「仁獸」,其他後世文獻如《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三國吳人陸璣[公元261-303年]撰)卷下、唐朝孔穎達《左傳正義》引《廣雅》(由三國魏人張揖大約在公元227年編輯)、《注春秋哀公十四年》(魏晉人杜預[公元222-285年]撰)、《初學記》(唐代人徐堅[公元659-729年]撰)、《詩說解頤正釋》(晚明人季本[公元1485-1563年]撰)卷一等亦從。如果按照兩漢文獻對於仁、義、禮、智、聖(五行)和木、金、火、水、土(五行)的對應觀之,兩漢文獻均有以木和仁相配對,若麟為仁獸,則麟是木德。我們也可以看到一些不利於麟是火獸的記載,如《太平御覽》引《春秋緯》〈孔演圖〉就說:「鳳,火精。」,漢代緯書 沒有麟是火精,卻有麟是木精的記載。
在《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記載了與其他文獻:「東方生風,風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木生火)。……在天為風,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氣為柔,在藏為肝。……其色為蒼……其蟲毛……其味為酸,其志為怒。怒傷肝,悲勝怒(金勝木);風傷肝,燥勝風(金勝木);酸傷筋,辛勝酸(金勝木)。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火生土)。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體為脈,在氣為息,在藏為心。……其色為赤……其蟲羽……其味為苦,其志為喜。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寒勝熱(水勝火);苦傷氣,鹹勝苦(水勝火)。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土生金)。其在天為濕,在地為土,在體為肉,在氣為充,在藏為脾。……其色為黃……其蟲倮。……其味為甘,其志為思。思傷脾,怒勝思(木勝土);濕傷肉,風勝濕;甘傷脾,酸勝甘(木勝土)。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金生水)。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在氣為成,在藏為肺……其色為白……其蟲介……其味為辛,其志為憂。憂傷肺,喜勝憂(火勝金);熱傷皮毛,寒勝熱(水勝火);辛傷皮毛,苦勝辛(火勝金)。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鹹,鹹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水生木)。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氣為堅,在藏為腎……其色為黑……其蟲鱗,其政為靜,其令,其變凝冽,其眚冰雹,其味為鹹,其志為恐。恐傷腎,思勝恐(土勝水);寒傷血,燥勝寒(金勝水);鹹傷血,甘勝鹹(土勝水)。」,這裡的五行相生和相勝說與傳世《呂氏春秋》大致相同,但是「五蟲」和「五行」的配對方式卻不相同,與《管子》〈幼官圖〉的配對較相近,差別是木和火的蟲(靈)彼此對調,五蟲與五行的配對成了木(毛)、火(羽)、倮(土)、金(介)、水(鱗,在此屬於毛蟲的麒麟成了木獸(表5)。《黃帝內經》之名最早見於《漢書》〈藝文志〉,《史記》尚未有《黃帝內經》之類相關書名的稱述,因此中文及中醫學家戴玉珍推論其彙編成書年代在《史記》之後,《漢書》〈藝文志〉之前。[8]
表5: 《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
五方
|
東
|
南
|
中央
|
西
|
北
|
五天
|
風
|
熱
|
濕
|
燥
|
寒
|
五行(地)
|
木
|
火
|
土
|
金
|
水
|
五味
|
酸
|
苦
|
甘
|
辛
|
鹹
|
五藏
|
肝
|
心
|
脾
|
肺
|
腎
|
五體
|
筋
|
血脈
|
肉
|
皮毛
|
骨髓
|
五氣
|
柔
|
息
|
充
|
成
|
堅
|
五色
|
蒼
|
赤
|
黃
|
白
|
黑
|
五蟲
|
毛
|
羽
|
倮
|
介
|
鱗
|
五志
|
怒
|
喜
|
思
|
憂
|
恐
|
《尚書緯》〈中候日角〉:「夫子素案圖錄,知庶姓劉季當代周,見薪采者獲麟,知爲其出,何者?麟者,木精;薪采者,庶人燃火之意,此赤帝將代周。」;《藝文類聚》引《春秋緯》〈孔演圖〉:「麟,木精也。」;《春秋緯》〈孔演圖〉:「蒼(木色)之滅也,麟不榮也。麟,木精也。麒麟斗(鬥),日無光。」(《太平御覽》引);「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趍作法,孔聖沒。周姬亡,慧東出。秦政起,胡(胡亥)破術。書紀散,孔不絕。』子夏明日往視之,血書飛為赤烏,化為白書,署曰《演孔圖》,中有作圖制法之狀。」;《春秋緯》〈漢含孳〉:「經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赤(漢為火德)受命,蒼(周為木德)失(天)權,周滅火起,薪(象徵木)來(采)得麟。孔子曰:『丘覽史記,援引古圖,推集天變,為漢帝制法,陳敘圖錄。』」這裡說「麟」是「木精」,作為「周」的符瑞,以周為木德,漢為火德,可知這是西漢末劉歆的五行相生說理論的背景。既然《春秋》〈哀公十四年〉以「西狩獲麟」做為結束,《春秋緯》認為孔子作《春秋》的目的就是為了為漢代制法。孔子生於周之末世,按照五行相生說,周為木德,所以孔子便以「素王」的身份為漢代(火德)王朝立法。,「麟」在此是周政權的象徵,這裡以周為木德,由火德的漢政權所取代。
東漢今文經(公羊)學家何休(公元129-182年):「夫子素案圖録,知庶聖劉季當代周,見薪采者獲麟,知爲其出,何者?麟者,木精;薪采者,庶人燃火之意,此赤帝將代周居其位,故麟爲薪采者所執。西狩獲之者,從東方王於西也,東卯西金象也。言獲者,兵戈文也:言漢姓卯金刃,以兵得天下。不地者,天下異也。是𧑄蟲冬踊,彗金精埽旦置新之象。夫子知其將有六國爭彊,從橫相滅之敗,秦項驅除,積骨流血之虐,然後劉氏乃帝,深閔民之離害甚久,故豫泣也。」
5. 麟是土獸?
《淮南子》〈覽冥訓〉:「昔者,黃帝治天下,而力牧、太山稽輔之,......鳳皇翔于庭,麒麟游於郊,青龍進駕...... 」;《文子》〈精誠〉篇:「昔黃帝之治天下……鳳皇翔於庭,麒麟游於郊。」這裡講到黃帝出現的符瑞包括了「鳳凰」、「麒麟」、「青龍」,依照鄒衍的五德終始論(五行相勝說),黃帝是屬於土德。
《春秋繁露》〈王道〉:「五帝三王之治天下,不敢有君民之心。什一而稅。教以愛,使以忠,敬長老,親親而尊尊,不奪民時,使民不過歲三日。民家給人足,無怨望忿怒之患,強弱之難,無讒賊妒疾之人。民修德而美好,被發銜哺而游,不慕富貴,恥惡不犯。父不哭子;兄不哭弟。毒蟲不螫,猛獸不搏,抵蟲不觸。故天為之下甘露,朱草生,醴泉出,風寸時,嘉禾興,鳳凰麒麟游於郊。」,西漢中期的經學家董仲舒將「麒麟」說成是五帝三王時代的符瑞之一。
《論衡》〈講瑞〉:「不及唐、虞之時,其鳳皇、騏驎,目不親見,然而唐、虞之瑞,必真是者,堯之德明也。」,東漢王充將麒麟說成是堯、舜的符瑞。上述的說法都讓麒麟的屬德增加了更多不確定性。
《國語》〈魯語下〉:「丘聞之:木、石之怪曰夔、魍魎,水之怪曰龍、罔象,土之怪曰羵羊。」,楊寬在《戰國史》一書中說到:「《國語》的內容和《左傳》不同,《國語》偏重於記載當時貴族的言論, 很明顯,這就是楚大夫申叔時所說《語》一類的歷史書。當是戰國學者匯編春秋時代各國的《語》而成,如同《左傳》匯編《百國春秋》一樣。 這書所輯各國的《語》的內容,是各不相同的。清代姚鼐曾指出這點說: 「其略載一國事者,〈周〉、〈魯〉、〈晉〉、〈楚〉而已;若〈齊〉、〈鄭〉、〈吳〉、〈越〉,首尾一事,其體又異。輯《國語》者隨所得繁簡收之。」(《惜抱軒文集》卷五 〈辨鄭語〉)其中〈晉語〉篇幅最多,其次是〈周語〉、〈魯語〉和〈楚語〉。〈齊語〉只記齊桓公的霸業,〈鄭語〉只記鄭桓公與史伯的對話,反映了西周末年『王室將卑』的情況,〈吳語〉只記吳王夫差伐越以至吳的滅亡,〈越語〉只記越王句踐滅吳。《國語》共一百九十六條記載,同於《左傳》的有一百零四條。《左傳》 詳於記事,而《國語》詳於記言。就這書各國的《語》的文體來看,也各不相同。……」[9],基本上楊先生認為《國語》是戰國時期完成的一本書,這裡將若干動物與五行中的木、水、土相對應,其中「土之怪曰羵羊」,「羵羊」作為土之怪,與「麒麟」依照五蟲(獸)都是屬於毛蟲(獸),因此這個文獻為「麒麟」原本是土獸提供了立說的根據。
《莊子》〈達生〉篇:「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澤有委蛇。」,《淮南子》〈犯論訊〉:「夫雌雄相接,陰陽相薄,羽者為雛,毛者為駒犢......山出梟陽,水生罔象,木生畢方,井生墳羊......」。西漢之後的若干文獻也有類似的記載,基本上應該是引用《國語》〈魯語下〉的內容,《孔子家語》(西漢人孔安國撰寫)〈辯物〉:「丘聞之:木、石之怪,夔、蝄蜽;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羵羊也。」;《說苑》(西漢人劉向撰寫)〈辨物〉:「木之怪,夔、罔兩;水之怪,龍、罔象;土之怪,羵羊也」;《意林》(唐代馬總撰寫)卷四:「土精曰羵羊,水精曰罔象,木精曰畢方,火精曰遊光,金精曰清明。」將五精補齊了(表6)。
表6:古文獻中五怪與五行的對應
文獻 \ 五行
|
木
|
火
|
土(井)
|
金
|
水
|
《國語》〈魯語下〉
|
夔、魍魎
|
羵羊
|
龍、罔象
| ||
《莊子》〈達生〉
|
夔(山)
|
罔象
| |||
《淮南子》〈犯論訊〉
|
畢方
|
墳羊
|
罔象
| ||
《說苑》〈辨物〉
|
夔、罔兩
|
羵羊
|
龍、罔象
| ||
《意林》卷四
|
畢方(鳥類)
|
遊光
|
羵羊
|
清明
|
罔象
|
東漢末期經學家服虔在《春秋左氏解誼》說:「麟,中央土獸,土為信。信(土德),禮(火德)之子,脩其母,致其子,視明禮(火德)脩而麟(土獸)至,思睿信(土德)立而白虎(金獸)擾,言從父(金德)成而神龜(水獸)在沼,聽聰知(水德)正則名川出龍(木獸),貌恭性仁(木德)則鳳皇(火獸)來儀。」;晉人杜預(公元222-285年)注、唐人孔穎達(公元574-648年)疏《春秋左傳注疏》:「說《左氏》者云:『麟生於火而遊於土,中央軒轅大角之獸。』孔子作《春秋》,《春秋》者,禮也,脩火德以致其子,故麟來而為孔子瑞也……賈逵、服虔、潁容等皆以為孔子自衞反魯,考正禮樂,脩《春秋》,約以周禮,三年文成致麟,麟感而至,取龍為水物,故以為「脩母致子」之應。」,三國曹魏官員賈逵和東漢經學家服虔將「獲麟」與儒家五常牽合,認為《春秋》為禮(火德);麟為信(土德),孔子先作《春秋》在前,麟後來,麟為孔子而來。這是結合了「五行相生說」和儒家五常說相對應,以「孔子」為火德,「麟」是土德(表7),以「脩其母,致其子」的錯亂說法。
東漢的文學家許慎(公元30-124年)在《五經異義》:「謹案:《禮運》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龍,東方也;虎,西方也;鳳,南方也;龜,北方;麟,中央也。」,他將四靈(龍、鳳、麟、龜)和四獸(龍、鳳、虎、龜)做了牽合的工作。於是「麟」便由金(西方)獸變成了土(中央)獸。其他如,《禮緯》〈稽命徵〉說:「古者以五靈配五方:龍,木也;鳳,火也;麟,土也;白虎,金也;神龜,水也。」(《太平御覽》卷873引);東漢末年蔡邕(公元133-192年)在《月令章句》:「天官五獸之於五事也:左,蒼龍大辰之貌;右,白虎大樑之文;前,朱雀鶉火之體;後,元武龜蛇之質;中有大角軒轅麒麟之位。」 ;毛《傳》、鄭《籤》、《埤雅》〈釋獸〉稱麟為「信獸」,西漢文獻主要以信(聖)和土德對應,若麟為信(聖)獸,則麟是土德。
表7:五靈與五行的對應方式
古文獻
|
作者或編輯者
|
成書年代(公元年)
|
五行(五位): 五靈
| ||||
木(東)
|
火(南)
|
土(中)
|
金(西)
|
水(北)
| |||
《管子》〈幼官圖〉
|
稷下學派(撰),劉向(編)
|
戰國前期(撰),西漢(編輯)
|
鳳(羽)
|
麟(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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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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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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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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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子》〈治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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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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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初期(前3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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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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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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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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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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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鶡冠子》〈天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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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戰國(前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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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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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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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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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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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十二月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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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不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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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前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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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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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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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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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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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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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南子》〈天文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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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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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前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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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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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鳥(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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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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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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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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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繁露》〈五行逆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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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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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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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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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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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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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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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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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繁露》〈服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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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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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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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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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鳥
|
?
|
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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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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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記》〈月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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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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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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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
|
鳳
|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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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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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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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範五行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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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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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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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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倮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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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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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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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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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範五行傳》〈說〉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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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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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末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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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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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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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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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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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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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通德論》〈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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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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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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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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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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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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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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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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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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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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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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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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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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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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鱗
| |
《論衡》〈龍虛〉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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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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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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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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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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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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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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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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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堂月令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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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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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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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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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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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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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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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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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家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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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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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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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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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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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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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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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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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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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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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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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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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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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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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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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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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麟和五行和帝王的可能配對
1. 麟是金獸(呂氏春秋的五靈說)&周的符瑞(洪範的五行相生說)?
東漢經學家鄭玄(公元127-200)在他所撰的《駁五經異義》:「《洪範》『五事,一(二)曰言,言作從,從作㐅』,㐅,治也。言于五行屬金,孔子時周道衰亡,已有聖德無所實,因作《春秋》以志之,其言少(可)從以為天下法,故應以金獸性仁之瑞。賤者獲之,則知將有庶人受命而行之,受命之徵已見,則于周將亡事勢也。興者為瑞,亡者為災,其道則然,何吉凶不并,瑞災不兼之有乎?如此,『修母致子』不若立言之說密也。」;「古者聖賢事亦有效,三者取象天地人,四者取象四時,五者取象五行。今云龍,鳳,龜,麟謂之四靈,是則當四時明矣。虎不在靈中,空言西方虎者,麟中央得無近誣乎?」,鄭玄依據《禮記》的四靈之說,以反駁許慎依據《春秋左氏傳》「修母致子」之說,他認為「麟」是孔子的符瑞,在五行中是屬金,不是中央(土)獸。
成書於戰國前中期的《尚書》〈洪範〉篇:「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土爰稼穡。潤下作鹹,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穡作甘。……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逸周書》〈小開武解〉:「五行:一黑位水,二赤位火,三蒼位木,四白位金,五黃位土。」。這裡敘述了一段與五行相勝說和相生說均不大相同的五行排序:水(一、六)→火(二、七)→木(三、八)→金(四、九)→土(五、十)。
戰國中期以後成書的《周易繫辭傳〉:「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漢書》〈五行志上〉:「 天以一生水,地以二生火,天以三生木,地以四生金,天以五生土。五位皆以五而合,而陰陽易位,然則水之大數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五位皆以五而合,而陰陽易位,故曰『妃以五成』。然則水之大數六,火七,木八,金九,土十。故水以天一為火二牡,木以天三為土十牡,土以天五為水六牡,火以天七為金四牡,金以天九為木八牡。陽奇為牡,陰耦為妃。故曰『水,火之牡也;火,水妃也』。」,《禮記正義》引東漢經學大師鄭玄(公元127-200年)說:「天一生水于北,地二生火于南;天三生木于東,地四生金于西;天五生土于中。陽無耦,陰无配,未得相成。地六成水于北,與天一并;天七成火於南,與地二并;地八成木於東,與天三并;天九成金於西,與地四并;地十成土於中,與天五并也。」。若我們將《尚書》〈洪範〉篇的五行次序與鄭玄的天地生成的理論相互對應可以得到一個五行和陰陽結合在一起的大概輪廓(表8)。
表8: 《尚書》〈洪範〉篇的五行與五數、陰陽(天地)生成的關係
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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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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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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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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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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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
| |||||
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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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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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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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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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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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
| |||||
十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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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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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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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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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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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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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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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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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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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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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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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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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
地
|
地
|
天
|
天
|
地
|
地
|
天
|
天
|
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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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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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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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
|
成
|
生
|
成
|
生
|
成
|
生
|
成
|
《尚書》〈洪範〉篇的五行都是由天地生成,其中「水」、「木」、「土」是由「天」生而「地」成,「火」、「金」是由「地」生而「天」成。「土」和「地」的意義同近,因此以「土」插入其他四行的中間,按生成次序排列,應該是「水→木→土→火→金」,與傳世的五行相生說「木→火→土→金→水」不同,兩者的差別為前者為水生型的創世論,後者是木生型的創世論,所以便分別產生了「土生火」和「火生土」的差異。我認為「水生型的」創世論應要早於「木生型」的創世論的年代被發展出來(圖2),古代人對於天地生成的思辯過程裡,「天」、「地」是宇宙第一個受造物,萬物都是透過「天」、「地」的作用而產生,是古人對於五行(水、火、木、金、土)和天(陰)、地(陽)之間生成關係最原初的認知(最起初的古人的觀念是以陰為天,陽為地) 是「天生水」、「地生火」。
圖2: 水生型及木生型五行相生說簡示圖 |
戰國中期的文獻《孟子》記載最早的帝王是堯,他所記載的古史系統只有從堯開始算起,如果我們按照假設的《尚書》〈洪範〉的五行生成說和《孟子》的古史系統帝王順序排列,若要將「麟」與五行結合,作為《尚書》〈洪範〉中的五行次序似乎是五行相生說和相勝說理論完成之前的一個過渡,透過陰陽學和五行說的結合,我推論《尚書》〈洪範〉的五行相生說次序為「水→木→土→火→金」,與傳世的五行相生說次序「木→火→土→金→水」或「土→金→水→木→火」,由水生型的創世理論轉變為「木生型」或「土生型」的創世理論,改變的是陰陽的成員,「水生型」的創世理論的陰相當於天,陽相當於地,水和木屬陰,火和金屬陽;「木生型」或「土生型」的創世理論以陽為天,以陰為地,木和火屬陽,金和水屬陰。若以假設的《尚書》〈洪範〉中的五行次序排定王朝更迭,水(唐)→木(虞)→土(夏)→火(商)→金(周)→水(孔子) (見下方表9)。如果周代在五行中的屬德是金德,那麼以「白麟」為金德之說便可能成為周的符瑞,孔子在這個系統之下對照於「水德」,符合漢代的說法。
表9:五行學說及其定義下麟可能感應的對象
五行理論\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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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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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用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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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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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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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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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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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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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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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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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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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唐)
|
舜(虞)
|
禹(夏)
|
湯(商)
|
姬發(周)
|
魯隱公;孔子
|
始皇(秦)
|
武帝(漢)
|
王莽(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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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設的《尚書》〈洪範〉的五行相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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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前551-前4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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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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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水
|
木
|
土
|
火
|
金
|
水
|
(未)
|
(未)
|
(未)
|
五德終始(相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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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衍(前305-前240)
|
戰國時代、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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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
(無)
|
(無)
|
土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木
|
金
|
火
|
(無)
|
水
|
(未)
|
(未)
|
三統說結合鄒衍的五德轉移說
|
董仲舒(前192-前104)
|
漢武帝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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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
(無)
|
(無)
|
土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無)
|
木
|
金
|
火
|
水
|
(無)
|
土
|
(未)
|
五德轉移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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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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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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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
(無)
|
火
|
土
|
(無)
|
金
|
水
|
(無)
|
木
|
火
|
土
|
金
|
水
|
(無)
|
木
|
火
|
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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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經》的五德轉移表
|
劉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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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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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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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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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
土
|
金
|
水
|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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閏水
|
火
|
土
|
金
|
水
|
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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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
|
閏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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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
|
土
|
2. 麟是火獸(管子的五蟲說) &周的符瑞(鄒衍的五行相勝說)?
戰國時期衛國人呂不韋(公元前292-前235年)後來成為秦國的丞相,他在他所主編的《呂氏春秋》〈應同篇〉:「黃帝之時, 天先見大螾大螻。黃帝曰:『土氣勝』⋯⋯即禹之時, 天先見草木秋冬不殺,禹曰:『木氣勝』,即湯之時,天先見金刃生於水,湯曰:『金氣勝』⋯⋯及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於周舍,文王曰:『火氣勝』」;《史記》〈封禪書〉「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螾見。夏得木德,青龍止於郊,草木暢茂。殷得金德,銀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烏之符。今秦變周,水德之時。昔秦文公出獵,獲黑龍,此其水德之瑞。』於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為年首,色上黑,度以六為名,音上大呂,事統上法。」。這是依照戰國時期的陰陽家學派齊國人鄒衍(公元前305-前240年)為了感念燕昭王的知遇之恩,提出了以「五德終始論」(五行相勝說)來描述朝代轉移的理論,因為燕國居於中原的北部,就「主運說」的方位來說,當為水德,以五行相勝的原則次序「土、木、金、火、水」搭配建立「序今以上至黃帝」的古史譜系,為黃帝(土)→木(夏)→金(商)→火(周)→水(燕)(表9),藉由「水將剋火」的規律宣傳燕國代替周的正當性。[10] 需要注意的是以這個五行相勝說來描述政權的轉移較西漢時期的劉向和劉歆父子以五行相生說排列政權的次序更早被提出。
公元1959年於安徽省舒城縣出土的春秋晚期《鳳凰嘴銅犧尊》(或稱《獸首鼎》)銅器,高27.5公分,口徑20公分,現收藏於安徽博物館,形似山羊有三足的怪物,也有可能是象徵遭到傷其一足的麒麟(圖3)。
圖3: 《鳳凰嘴銅犧尊》銅器的照片(本圖取自於王其鈞:《中國器物圖解辭典》(新北市: 楓書坊文化出版社,2018年1月出版),第62頁) |
3. 麟是水獸&孔子的符瑞(董仲舒的三統說)?
戰國時,大概是陰陽家首先把五行和陰陽混合統一起來,西漢董仲舒(公元前192-前104年)在《春秋繁露》〈天辨人在〉說:「金、木、水、火,各奉其所主以從陰陽,相與一力而並功。其實非獨陰、陽也,然而陰、陽因之以起,助其所主。故少陽因木而起,助春之生也。太陽因火而起,助夏之養也。少陰因金而起,助秋之成也。太陰因水而起,助冬之藏也。」,陰陽和五行相互作用。
《莊子》〈天道〉篇:「天道……帝道…..聖道…..明於天,通於聖,六通四辟於帝王之德者,其自為也,昧然無不靜者矣。聖人之靜也……萬物無足以鐃心者,故靜也。水靜則明燭鬚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靜乎,天地之鑑也,萬物之鏡也。夫虛靜恬淡,寂漠無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聖人休焉。休則虛…..虛則靜,靜則動……夫虛靜恬淡,寂寞無為者,萬物之本也。明此以南鄉,堯之為君也;明此以北面,舜之為臣也。以此處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處下,玄聖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閒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進為而撫世,則功大名顯而天下一也。靜而聖,動而王,無為也而尊,樸素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美。夫明白於天地之德者,此之謂大本大宗,與天和者也;所以均調天下,與人和者也。與人和者,謂之人樂;與天和者,謂之天樂。」,這裡談到的「玄聖素王之道」和「帝王天子之德」是指稱君和臣兩種政治上不同的地位,是古代內聖外王的理想。
董仲舒認為「西狩獲麟」是孔子撰作《春秋》的符瑞感應,他的理論是三統說,這一個理論源自於鄒衍的五行相勝說,五行的其中三個「行」與董仲舒的三「統」相對應:商(金)→周(火)→王魯(水),《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故《春秋》應天作新王之事,時正黑統。王魯,尚黑,絀夏,親周,故宋。」 ,於是孔子撰寫的《春秋》年代被歸屬於「黑統」。董仲舒說:「故文王悼痛而欲安之,是以日昃而不暇食也。孔子作《春秋》,先正王而繫萬事,見素王之文。」(《漢書》〈董仲舒傳〉),董仲舒認為孔子即「素王」,成為三統之一的黑統,孔子素王相對應為「水德」。
東晉人王嘉撰寫的《拾遺記》:「孔子生,有麟吐玉書於闕里人家,文云:『水精之子,繼商、周而素王出。故蒼龍繞室,五星降庭。』徵在賢明,知為神異,乃以繡紱系麟角而去。夫子繫殷湯水德而素王,至敬王之末,魯定公二十四年,魯人鉏商田于大澤,得麟以示夫子,知命之終,乃抱麟解紱而涕泗焉。」(《太平御覽》引) ;《太平廣記》引用的內容比較長:「周靈王二十一年,孔子生魯襄之代。夜有二神女,擎香露。沐浴徵在。天帝下奏鈞天樂,空中有言曰:『天感生聖子,故降以和樂。』有五老。列徵在之庭中。五老者。蓋五星精也。夫子未生之前,麟吐玉書於闕里人家,文云:『水精子,繼衰周為素王。』徵在以繡紱繫麟之角。相者云:『夫子殷湯之後,水德而為素王。』至定公二十四年,鉏商畋于大澤,得麟,示夫子,繫紱尚存。夫子見之,抱而解紱,涕下沾襟。」。王嘉在《拾遺記》孔子「繫殷湯水德」,這說明他是以劉歆的五德轉移說立論,但是卻又說孔子也是水德,這又是混搭董仲舒的三統說,明說到孔子是「水精之子」,作為一個「素王」,可是又可以看到象徵木的「蒼龍」,「麟」作為孔子的受命之符只能是水德的象徵。這好像混淆了孔子和商(水德)、周和漢(木德)時空錯亂的感覺。
秦滅六國統一中國時,秦始皇採取鄒衍的五德終始論,自以為是水德,《史記》〈封禪書〉:「自齊威、宣之時,騶子之徒論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史記》〈秦始皇本紀〉:「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節旗皆上黑。數以六為紀…..。更名河曰德水,以為水德之始。剛毅戾深,事皆決於法,刻削毋仁恩和義,然後合五德之數。」。
楚國曾於公元前223年被秦始皇所滅,後來公元前207年秦朝被楚國將領項籍(字羽)所率領的山東六國軍隊所滅,項羽自封為「西楚霸王」,公元前202年,楚國項羽分封劉邦(字季)為漢王,楚、漢戰爭(公元前206-前202年)之後,楚國又滅亡,劉邦建立了漢朝即位為漢高祖(在位公元前202-前195年)。漢代的屬德經歷了數次的更易,漢代劉邦高祖時,丞相張蒼不承認秦國的正統地位,認為漢朝應為水德,接替周朝的火德。《史記》〈歷書〉:「漢興,高祖曰:『北畤待我而起』,亦自以為獲水德之瑞。雖明習歷及張蒼等咸以為然。……故襲秦正朔服色。」我們可以看到漢初時人們仍按照鄒衍的五行相勝說,其朝代順序為:黃帝(土)→夏(木)→商(金)→周(火)→秦、漢(水)。
到了漢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年)時公孫臣的預言「黃龍見成紀」實現,漢代被認定為土德。[11] 到了漢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時,公孫臣、賈誼、兒寬、公孫臣等都認為秦朝屬於正統,改漢正朔為土德(因土剋水)[12],其政權的交替順序為:舜(土)→夏(木)→商(金)→周(火)→秦(水)→漢(土)。
西漢董仲舒(公元前192-前104年)提出的三統說:「故湯受命而王,應天變夏作殷號,時正白統。.......文王受命而王,應天變殷作周號,時正赤統。.......故《春秋》應天作新王之事,時正黑統。王魯,尚黑......天統氣始通化物,物見萌達,其色黑。.......天統氣始蛻化物,物始芽,其色白........天統氣始施化物,物始動,其色赤.......古之王者受命而王,改制稱號正月,服色定,然後郊告天地及群神,遠追祖安道爾,然後布天下。.......而三代改正,必以三統天下。曰:三統五端,化四方之本也。天始廢始施,地必待中,是故三代必居中國。」(《春秋繁露》〈三代改制質文〉),這裡談到了王朝與五行(三統)的配對方式是:商(白/金)→周(赤/火)→王魯(黑/水)→漢(土)(表9)。這一個朝代的順序較符合鄒衍的五行相勝說。特別的是董仲舒並沒有承認秦為正統的王朝,卻將黑統(水德)歸給春秋的王魯。
《漢書》〈董仲舒傳〉:「臣聞天之所大奉使之王者,必有非人力所能致而自至者,此受命之符也。天下之人同心歸之……故天瑞應誠而至。《書》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為烏』,此蓋受命之符也。……廢德教而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陰陽繆盭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緣而起也。」,董仲舒在這裡明明說周的符瑞是「赤烏」,這說明了董仲舒不可能認為「麟」是周的符瑞。
司馬遷(公元前145-前86年)在《史記》〈孔子世家〉(公元前93年成書):「子曰:『弗乎弗乎,君子病沒世而名不稱焉。吾道不行矣,吾何以自見於後世哉?』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隱公,下訖哀公十四年,十二公。據魯,親周,故殷,運之三代。」,這裡談到「據魯,親周,故殷」就是指「殷→周→魯」三代的更迭(表4-3)與董仲舒所創立的三統說相同,董仲舒的三統體系為了孔子撰寫《春秋》為漢制法的說法預留了相當足夠的空間。
《春秋緯》〈演孔圖〉:「孔子母(顏氏)徵在,游太冢之陂,睡夢,黑帝使請已,己往,夢交。語曰:『汝乳必於空桑之中。』覺則若感,生丘於空桑,故曰玄聖。」;《論語緯》〈撰考讖〉:「叔梁紇與徵在禱尼丘山,感黑龍之精,以生仲尼。」這些緯書稱呼孔子為「水精之子」、「素王」、「玄聖」,「麟」彷彿就是象徵水德、孔子素王的符瑞。
《孝經緯》〈援神契〉:「魯哀公十四年,孔子夜夢三槐之間,沛豐之邦,有赤煙氣起。乃呼顏淵、子夏往視之,驅車到楚西北范氏街,見芻兒摘麟,傷其左前足,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為誰?』兒曰:『吾姓為赤誦,名子喬,字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耶?』兒曰:『見一禽,巨如羔羊,頭上有角,其末有肉。』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為赤劉,陳、項為輔,五星入井,從歲星。』兒發薪下麟示,孔子趨而往,麟蒙其耳,吐三卷圖,廣三寸,長八寸,每卷二十四字,其言赤劉當起,曰:『周亡,赤氣起,火耀興,玄丘制命,帝卯金(代表劉邦)。』」;東晉干寶(公元286-336年)所著作的《搜神記》卷八的記載也類似:「魯哀公十四年,孔子夜夢三槐之間,豐沛之邦有赤氤氣起。乃呼顏淵、子夏同往觀之。驅車到楚西北范氏廟,見芻兒打麟,傷其左前足,束薪而覆之。孔子曰:『兒來!汝姓為誰?』曰:『吾姓為赤松,名時喬,字受紀。』孔子曰:『汝豈有所見乎?』兒曰:『吾所見一禽,如麕,羊頭,頭上有角,其末有肉,方以是西走。』孔子曰:『天下已有主也,為赤劉,陳(陳涉)、項(項羽)為輔。五星入井,從歲星。』兒發薪下麟,示孔子,孔子趨而往。麟向孔子蒙其耳,吐三卷圖,廣三寸,長八寸,每卷二十四字。其言:『赤劉(劉邦)當起日周亡。赤氣起,火曜興,玄丘制命,帝卯金。』」,這個被一位名字叫赤誦子喬(或稱赤松時僑)的小孩子(代表漢代政權)所傷的「麟」顯然不是漢代的符瑞,最有可能是象徵為漢(屬火德)制法的孔子的符瑞,而且這裡稱孔子為「玄丘」,已經說明了「麟」是屬於水德的素王孔子的符瑞,由記載故事中漢代屬於火德來看,我們知道這是成書於劉歆五行相生說的背景。
4. 麟是水獸&孔子的符瑞(劉向的五行轉移說)?
前面提到,劉向曾經表明麟獸是感應孔子的福瑞,《說苑》〈貴德〉:「是以孔子歷七十二君,冀道之一行而得施其德,使民生於全育,烝庶安土,萬物熙熙,各樂其終,卒不遇,故睹麟而泣,哀道不行,德澤不洽,於是退作《春秋》,明素王之道,以示後人,恩施其惠,未嘗輟忘,是以百王尊之,志士法焉,誦其文章,傳今不絕,德及之也。《詩》曰:『載馳載驅,周爰咨謀。』此之謂也。」,西漢晚期劉向所論的「歷史知識」較貼近於西漢初期陸賈與賈誼所論,裨益道德修為與治國之道的知識,人可從其中抽繹出人事發展之理而上契於天道。[13] 孔子(丘)為「素王」是天賜與的職分。
東漢班固(公元32-92年)於《漢書》〈郊祀志〉:「孝武之世,文章為盛,太初改制,而兒寬、司馬遷等猶從臣、誼之言,服色數度,遂順黃德。彼以五德之 傳從所不勝,秦在水德,故謂漢據土而克之。劉向父子以為帝出於震,故包羲氏始受木德,其後以母傳子,終而復始,自神農、黃帝下歷唐虞三代而漢得火焉。」 以及荀悅(公元148-209年)在《漢紀》:「張蒼謂漢為水德,而賈誼、公孫弘以為土德,及至劉向父子,乃推五行之運,以子承母,始自伏羲,以迄于漢,宜為火德。其序之也,以為《易》稱『帝出乎震』。」 漢宣帝的「劉向父子」改據〈說卦〉「帝出乎震」以伏羲為木德,依「以母傳子,終而復始」、「五行之運,以子承母」此一「五德相生」原則,推論漢朝為火德。顧頡剛在他的《古史辨》說到當班固、荀悅皆言漢宣帝以後的「劉向父子」改據〈說卦〉「帝出乎震」以伏羲為木德,依「以母傳子,終而復始」、「五行之運,以子承母」此一「五德相生」原則,推漢朝為火德,應該是真實的記載。而「此時的劉向父子」依「五德相生」所推排出的古史系統,則為夏(土)→商(金)→周(水)→秦(木)→漢(火) (表9)[14]。
5. 麟是木獸(漢代緯書)&周的符瑞(劉歆的五行轉移說)?
《史記》〈高祖本紀〉:「高祖以亭長為縣送徒酈山,徒多道亡。自度比至皆亡之,到豐西澤中,止飲,夜乃解縱所送徒。曰:『公等皆去,吾亦從此逝矣!』徒中壯士願從者十餘人。高祖被酒,夜徑澤中,令一人行前。行前者還報曰:『前有大蛇當徑,願還。』高祖醉,曰:『壯士行,何畏!』乃前,拔劍擊斬蛇。蛇遂分為兩,徑開。行數里,醉,因臥。後人來至蛇所,有一老嫗夜哭。人問何哭,嫗曰:『人殺吾子,故哭之。』人曰:『嫗子何為見殺?』嫗曰:『吾,白帝子也,化為蛇,當道,今為赤帝子斬之,故哭。』人乃以嫗為不誠,欲告之,嫗因忽不見。後人至,高祖覺。後人告高祖,高祖乃心獨喜,自負。諸從者日益畏之。秦始皇帝常曰『東南有天子氣』,於是因東游以厭之。高祖即自疑,亡匿,隱於芒、碭山澤巖石之閒。呂后與人俱求,常得之。高祖怪問之。呂后曰:『季所居上常有雲氣,故從往常得季。』高祖心喜。沛中子弟或聞之,多欲附者矣。……於是劉季數讓。眾莫敢為,乃立季(劉邦)為沛公。祠黃帝,祭蚩尤於沛庭,而釁鼓旗,幟皆赤。由所殺蛇白帝子,殺者赤帝子,故上赤。」。《史記》〈高祖本紀〉記載了一段漢高祖的符瑞故事,敘述了說漢高祖(劉邦)殺死了白蛇,並且透過老嫗親口是他是赤帝之子,「漢為火德」一說的來源事實上是劉向以董仲舒的五行相生循環取代鄒衍五行相勝的學說。換言之,即相較於以漢為「火德」為符瑞的記載,漢代以「水德」為符瑞是一個更早的說法。直到王莽建立了新朝,採用了劉向劉歆父子五行相生說,認為漢朝屬於火德。藉由這個故事為了證明漢代是火德其政權的交替順序為:舜(土)→夏(金)→商(水)→周(木)→漢(火)→新(土)。從顧頡剛先生的研究得知以五行相生說解釋政權的輪替是後起的說法,周按照「五行相勝」說原本是火德,「麟」也應當是火德的神獸才對。可是我們從前述的兩漢文獻看不見麟與火德相對應的痕跡。而緯書興盛於西漢哀、平之際,此時王莽正忙於竄漢,所以他亟於捏造符命,自稱是舜(土德)的後代,依照五行相生之說,有了漢爲火德之說(表9)。
《尚書緯》〈考靈曜〉:「孔子為赤制,故作《春秋》」;「 丘生倉(周為木德)際,觸期稽度,為赤(漢為火德)制,故作《春秋》。以明文命,綴記撰書,修定禮義。」;《春秋緯》〈孔演圖〉:「鳥化為書,孔子奉以告天,赤雀集書上,化為黃玉。刻曰:孔提命,作應法為赤制,雀集。」,這裡也說到孔子為赤漢制法,但是明確說到漢代的符瑞是「赤雀」,卻沒有說到「麟」。《尚書緯》〈中候日角〉:「夫子素案圖錄,知庶姓劉季當代周,見薪采者獲麟,知爲其出,何者?麟者,木精;薪采者,庶人燃火之意,此赤帝將代周。」;《藝文類聚》引《春秋緯》〈孔演圖〉:「麟,木精也。」;《春秋緯》〈孔演圖〉:「蒼(木色)之滅也,麟不榮也。麟,木精也。麒麟斗(鬥),日無光。」(《太平御覽》引);「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趍作法,孔聖沒。周姬亡,慧東出。秦政起,胡(胡亥)破術。書紀散,孔不絕。』子夏明日往視之,血書飛為赤烏,化為白書,署曰《演孔圖》,中有作圖制法之狀。」;《春秋緯》〈漢含孳〉:「經十有四年春,西狩獲麟,赤(漢為火德)受命,蒼(周為木德)失(天)權,周滅火起,薪(象徵木)來(采)得麟。孔子曰:『丘覽史記,援引古圖,推集天變,為漢帝制法,陳敘圖錄。』」這裡說「麟」是「木精」,作為「周」的符瑞,以周為木德,漢為火德,可知這是西漢末劉歆的五行相生說理論的背景。既然《春秋》〈哀公十四年〉以「西狩獲麟」做為結束,《春秋緯》認為孔子作《春秋》的目的就是為了為漢代制法。孔子生於周之末世,按照五行相生說,周為木德,所以孔子便以「素王」的身份為漢代(火德)王朝立法。,「麟」在此是周政權的象徵,這裡以周為木德,由火德的漢政權所取代。
東漢的古文經學家許慎(公元30-124年)在《五經異義》引《春秋公羊傳》說:「哀十四年獲麟。此受命之瑞,周亡失天下之異。」,「獲麟」是周亡的異,所以也可能是「麟」是「周」的符瑞。
東漢人何休(公元129-182年) 引用《演孔圖》:「得麟之後,天下血書魯端門曰:『趍作法,孔聖沒。周姬亡,彗東出。秦政起,胡破術。書紀散,孔不絕。』子夏明日往視之,血書化為赤烏,化為白書,署曰『演孔圖』,中有作圖製法之狀。孔子仰推天命,俯察時變,卻觀未來,豫解無窮,知漢當繼大亂之後,故作撥亂之法以授之。」,他認為「麟」象徵周,屬於木德,而「薪采者」是「庶人燃火」的意思,象徵漢屬於火德。「薪采者獲麟」是「赤帝代周居其位」的象徵,這裡說到「麟」是周的符瑞,「赤烏」是漢的符瑞。他將孔子形容是一位先知發預言周衰漢興的先知,孔子作《春秋》是為將來要受命的漢王而制法。
6. 麟是土獸(《春秋左氏解誼》)&新莽的符瑞(劉歆的五行相生說)?
古史學家顧頡剛認為《漢書》〈律歷志〉(《世經》) 的作者是西漢末的劉歆,其所記載的古史系統與王莽的《自本》相呼應,這套古史系統包含了「少皞」,佔了金德的位置,不承認秦的王的地位,使居於閏水的位置,於是帝王轉移與五行相生說的配對方式成為「夏(金)→商(水→)周(木)→漢(火)→新(土)」(表9)。西漢末期劉歆為了王莽篡漢建立「新」朝建立(竄改)的一套古史系統,讓「新」屬於土德,這種將春秋時代出現的符瑞「麟」用於預示新莽王朝的建立,又將孔子變成了為「新」王的制法者,既然「麟」成了「新」的符瑞,於是牠變成了土獸,以「脩其母,致其子」的錯亂做法將孔子的《春秋》和王莽的新朝做了更緊密的結合,然而這種超越時空的詮釋方式卻是一件破天荒的事情。
但是,中國古史學家顧頡剛看出詮釋政權轉換的理論從鄒衍的五行相勝說到劉歆的五行相生說的變化過程,於是對漢高祖火德符瑞故事提出了以下的疑問: 「漢之為火德在高祖為起兵時已確定了,為什麼漢滅了秦,高祖反自以為『北畤待我而起』而居水德(按照五德相勝說延續秦的水德)呢?為什麼張蒼以河絕金堤而謂『漢乃水德之始』呢?為什麼要待文帝十五年黃龍見於成紀而後定為土德呢?可見西漢末葉以前沒有這件故事,所以大家還想不到漢之可以為火德。……秦不是自居於水德的嗎?水之色黑,他當為黑帝子,為什麼他竟成了白帝子呢?再說漢之所以為火德,原是要它生出新(王莽)的土德來,為什麼在漢前的秦竟是金德,又是用了相勝的規則,而使秦、漢、新的一個系統成為「金→火→土」呢? 」 [15]
《春秋》〈哀公十四年〉所記載的「西狩獲麟」事件,從本身的語意說法其實已經限縮了麒麟可能感應的對象,依照早期文獻記載的符瑞說法,符瑞的感應對象通常是給被感應的王所親眼目睹,這種慣例不應該毫無理由地被打破廢置,因此我認為麟感應的對象只有可能是當時的孔子或周,將感應對象突破時空限制用於指漢或王莽的說法,明顯逾越了傳統的解釋,很可能即後世的人逐漸模糊了時空的定位為了某些政治動機而產生的說法,若將各時期五行學說所對應的帝王(古史譜系)和五蟲說的符瑞所對應的五行(五蟲學說)兩種理論的結合配對種類,加以整合歸納出幾種可能的組合(表10),可以發現,唯有兩組較早期形成的五行學說所對應的帝王(古史譜系)理論和同時期的五蟲說所對應的五行說的結合比較不至於產生相互扞格的情況,這包括了筆者假設的洪範五行相生說和戰國時期鄒衍的五德終始論,如果依照筆者分析洪範五行論所假設的較早期的五行相生說,對照當時所認知的古史系統,周代是金德,而此金德對應於《呂氏春秋》十二月紀所敘述的金德符瑞是麟,所以很可能當時傳說認為「麟」是周的符瑞,這有可能是較早期儒家的一種可能的說法。如果按照鄒衍的五德終始論(五行相勝說),周在五行中的屬德為火德,如果「麒麟」的感應對象是周,那麼周只能依照《管子》〈幼官圖〉中的五蟲理論為火德。此外,西漢晚期由劉歆所建立的五行相生說與古史系統結合的理論,周在五行中的屬德被變更為木德,如此一來,要融通麒麟符瑞的故事,這樣的變更顯然不足,麒麟的屬德也要隨之而改,哪裡有變更的證據呢? 我們看到《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和《尚書緯》〈中候日角〉中的麒麟屬德被變更為木德了!
表10:五行及五靈(蟲)理論與其相對應的麒麟的符瑞感應對象(紅色字體表示)
五行與古史譜系結合系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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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靈(蟲)說法最早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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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靈說與古史譜系結合可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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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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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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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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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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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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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範五行相生說(假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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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氏春秋》十二月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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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戰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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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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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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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衍的五德終始(五行相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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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子》〈幼官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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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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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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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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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三統說
(結合鄒衍的五行相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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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武帝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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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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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龜/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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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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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向的五德終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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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中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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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魚蟲/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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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龜/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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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倮蟲/赤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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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歆的五行相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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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帝內經》〈素問.五運行大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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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漢末期/東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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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龍/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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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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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歆的五行相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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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左氏解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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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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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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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小結論
從上述的討論透過考究和梳理不同年代的文獻的記載內容,考察「麟」在五靈(蟲)說的位置、古史譜系與五行理論的結合等等(表12),我們可以因此了解這些事情初步的一個印象,由於後世之人對於《春秋》〈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的故事解讀的紛亂,涉及了「五行」說、古史譜系、五行說和古史譜系的結合、五蟲(靈)符瑞和五行說的配對的錯綜複雜,因為中國的歷史當中「五行」理論、「古史譜系」都還經歷了一段曲折的發展過程,透過檢視這些過程的連結因素:可以確定以下幾點:
1. 若要將「麟」與五行結合,作為《尚書》〈洪範〉中的五行次序似乎是五行相生說和相勝說理論完成之前的一個過渡,透過陰陽學和五行說的結合,我推論《尚書》〈洪範〉的五行相生說次序為「水→木→土→火→金」,與傳世的五行相生說次序「木→火→土→金→水」或「土→金→水→木→火」不同,五行說經歷了由水生型的創世理論轉變為「木生型」或「土生型」的創世理論的演變過程,這當中被改變的是陰陽歸屬的五行成員,「水生型」的創世理論的陰相當於天,陽相當於地,水和木屬陰,火和金屬陽;「木生型」或「土生型」的創世理論以陽為天,以陰為地,木和火屬陽,金和水屬陰。若以假設的《尚書》〈洪範〉中的五行次序排定王朝更迭,水(唐)→木(虞)→土(夏)→火(商)→金(周)→水(孔子),則周朝歸為金德,孔子為水德。
2. 從文獻的回顧來看,「麟」與五行的配對方式較早期的說法是《呂氏春秋》十二月紀,其將「麟」配屬於「金」,很巧合的是,若麟為金獸,又為周的屬德,如此一來,「麟」和鄒衍的五德終始論之下的古史系統卻顯得捍格不入,反之,若麟為金獸,卻與筆者分析陰陽說與五行論的關係後所假設的《尚書》〈洪範〉五行相生說,一個以「水生型」的創世理論為基礎的理論系統相符合,這也暗示著中國的創世理論經歷了從「水生型」向「木(或土)生型」的過度,《尚書》〈洪範〉的成書在戰國前、中期(公元前342-前262年),鄒衍的生活年代在戰國的後期(公元前305-前240年)。我們必須先想像一個比鄒衍的五行相勝說提出年代更早時期提出來的五行相生說「水→木→土→火→金」才有可能解釋這些文獻的現象。
3.「孔子為漢制法」的說法應該是起源於西漢中期的董仲舒(公元前192-前104年)所建立的解釋系統,這時期距離孔子(仲尼)的生活年代(公元前551-前479年)已經有三百多年,這時候孔子作《春秋》、孔子為水德等說法已經成形,《春秋》〈哀公十四年〉「西狩獲麟」的故事成了為了漢王朝政權合理化的宗教意象。西漢漢武帝時期的儒家學者董仲舒認為東周(春秋時期)的孔子(仲尼)作《春秋》揭示天道,他稱孔子為「素王」,彷彿就是為漢制法的先知,他說「古之王者受命而王」,也暗示著漢武帝(劉徹)是孔子所預言的那一位中國人的明王。在董仲舒的筆下,如果將儒教和猶太教(和基督教)做了一個類比,這裡的孔子彷彿成了儒教的「摩西」,《春秋》彷彿成了儒教的「摩西五經」,「漢武帝」彷彿成了《春秋》所預言的「大衛王」,猶太人的傳說反映了一個人類瀰合人類與上帝重建關係的原型,這個原型就是主耶穌基督,這個比喻雖然不是完全洽當,但卻可以增進我們對於董仲舒論點的理解和想像力。
[3] 《春秋繁露》〈俞序〉:「仲尼之作《春秋》也,上探正天瑞王公之位,萬民之所欲,下明得失,起賢才,以待後聖。史記十二公之間,皆衰世之事,故門人惑。孔子曰:吾因行事而加乎王心焉。以為見之空言,不如行事博深切明。」;《春秋緯》〈演孔圖〉:「孔子曰:丘作《春秋》,天授《演孔圖》,中有大玉,刻一版曰:璇璣一低一昂,是七期驗敗毀之徵也。」;「孔子修《春秋》,九月而成,卜之,得陽豫之卦。」;「哀十四年春,西狩獲麟,作《春秋》,九月書成。以其春作秋成,故曰《春秋》也。」;《春秋緯》〈說題辭〉:「伏羲作八卦,丘合而演其文,瀆而出其神,作《春秋》,以改亂制。」;「孔子作《春秋》一萬八千字,九月而書成,以授遊、夏之徒。遊、夏之徒不能改一字。」
[11] 漢文帝(劉恆,在位:公元前180-前157年)初年時,賈誼建議依照五行相勝說法,秦代是水德,土克水,漢代應該是土德,《史記》〈賈生傳〉:「賈生以為漢興至孝文二十餘年,天下和洽,而固當改正朔,易服色,法制度,定官名,興禮樂,乃悉草具其事儀法,色尚黃,數用五,為官名,悉更秦之法。」,賈誼的主張沒有被採用。後來公孫臣又上書提議漢朝應當是土德,而且他還預言漢朝會有「黃龍」的符瑞出現,《史記》〈封禪書〉:「魯人公孫臣上書曰:『始秦得水德,今漢受之,推終始傳,則漢當土德,土德之應黃龍見。宜改正朔,易服色,色上黃。』是時丞相張蒼好律歷,以為:『漢乃水德之始,故河決金隄,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但是當時的宰相張蒼認為漢朝應該是水德,他的證據是「河決金堤」,《史記》〈封禪書〉:「是時丞相張蒼好律歷,以為漢乃水德之始,故河決金隄,其符也。年始冬十月,色外黑內赤,與德相應。如公孫臣言,非也。罷之。」,到了漢文帝十五年(公元前165年),公孫臣的預言實現了,於是文帝召他官拜為博士,《史記》〈孝文本紀〉:「(漢文帝)十五年,黃龍見成紀,天子乃復召魯公孫臣,以為博士,申明土德事。……於是天子始幸雍,郊見五帝,以孟夏四月答禮焉。」;《史記》〈曆書〉:「至孝文時,魯人公孫臣以終始五德上書,言『漢得土德,宜更元,改正朔,易服色。當有瑞,瑞黃龍見』。事下丞相張蒼,張蒼亦學律歷,以為非是,罷之。其後黃龍見成紀,張蒼自黜,所欲論著不成。而新垣平以望氣見,頗言正歷服色事,貴幸,後作亂,故孝文帝廢不復問。」;《漢書》〈郊祀志下〉:「漢興之初,庶事草創,唯一叔孫生略定朝廷之儀。若乃正朔服色郊望之事,數世猶未章焉。至於孝文,始以夏郊,而張蒼據水德,公孫臣、賈誼更以為土德,卒不能明。孝武之世,文章為盛,太初改制,而兒寬、司馬遷等猶從臣、誼之言,服色、度數遂順黃德。彼以五德之傳從所不勝,秦在水德,故謂漢據土而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