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鯀的誕生譜系
《墨子》〈尚賢中〉:「…曰若昔者伯鯀,帝之元子,廢帝之德庸,既乃刑之于羽之郊,乃熱照無有及也,帝亦不愛。則此親而不善以得其罰者也。」
《史記》〈五帝本紀〉:「讙兜進言共工,堯曰:『不可』而試之工師,共工果淫辟。四嶽舉鯀治鴻水,堯以為不可,嶽彊請試之,試之而無功,故百姓不便。三苗在江淮、荊州數為亂。於是舜歸而言於帝,請流共工於幽陵,以變北狄;放讙兜於崇山,以變南蠻;遷三苗於三危,以變西戎;殛鯀於羽山,以變東夷:四罪而天下咸服。」
《國語》〈魯語上〉:「昔烈山氏之有天下也,其子曰柱,能殖百穀百蔬;夏之興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伯九有也,其子曰後土,能平九土,故祀以為社。黃帝能成命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帝嚳能序三辰以固民,堯能單均刑法以儀民,舜勤民事而野死,鯀障洪水而殛死,禹能以德修鯀之功,契為司徒而民輯,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除其邪,稷勤百穀而山死,文王以文昭,武王去民之穢。故有虞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堯,而宗舜;夏后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商人禘舜,而祖契,郊冥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幕,能帥顓頊者也,有虞氏報焉;杼,能帥禹者也,夏后氏報焉;上甲微,能帥契者也,商人報焉;高圉、大王,能帥稷者也,周人報焉。凡禘、郊、祖、宗、報,此五者國之典祀也。」
《禮記》〈祭法〉:「有虞氏禘黃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厲山氏(炎帝)之有天下也,其子曰農,能殖百穀;夏之衰也,周棄繼之,故祀以為稷。共工氏之霸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祀以為社。帝嚳能序星辰以著眾;堯能賞均刑法以義終;舜勤眾事,而野死。鯀鄣洪水而殛死,禹能修鯀之功。黃帝正名百物以明民共財,顓頊能修之。契為司徒,而民成;冥勤其官,而水死。湯以寬治民,而除其虐;文王以文治,武王以武功,去民之菑。此皆有功烈於民者也。」
根據《國語》〈魯語上〉、《禮記》〈祭法〉的記載,作者說到了顓頊對於黃帝有繼承關係,禹對於鯀有繼承關係,兩者都以「修」的方式來執行這樣的繼承,這有其他文獻可以佐證…
《淮南子》〈兵略訓〉:「黃帝嘗與炎帝戰矣,顓頊嘗與共工爭矣。故黃帝戰于涿鹿之野,堯戰于丹水之浦,舜伐有苗,啟攻有扈。自五帝而弗能偃也,又況衰世乎!…炎帝為火災,故黃帝禽(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
《文子》〈上義〉:「赤帝為火炎,故黃帝擒之,共工為水害,故顓頊誅之。」﹔
《史記》〈律書〉:「昔黃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平水害;成湯有南巢之伐,以殄夏亂。」﹔
《漢書》〈刑法志〉:「自黃帝有涿鹿之戰以定火災,顓頊有共工之陳以定水害。」
《淮南子》〈兵略訓〉、《文子》〈上義〉、《史記》〈律書〉都描述「黃帝和赤帝」、「顓頊和共工」之間的戰爭,赤帝的火德,共工的水德是已經確定的事情,按照五德相勝說的邏輯,以水滅火,可以將黃帝定為水德﹔以土堙水,可以將顓頊定為土德,這(五行相勝說的火→水→土→木→金)是這些文獻背後的基本邏輯。
本文提出「黃帝本來是水帝,顓頊原本是土帝」大膽的假說,但亦非向壁虛造,《春秋左氏傳》〈昭公十七年〉說黃帝是「雲師」,共工是「水師」,顓頊是「民師」,這時顓頊尚未有水帝的痕跡,共工是最可能的水帝當然候選者,而黃帝是「雲師」,現在知道「雲」是「水」存在的一種形式,黃帝成了水帝的最可能候選者,為何身為「民師」的顓頊在後世成了公認的水帝?《潛夫論》〈五德志〉記載顓頊的「世號共工」,此時顓頊為水帝的神話已經建構完成,鮮少人對此產生懷疑。
《國語》〈魯語上〉以「禘→祖→郊→宗→報」的順序來描述有虞氏、夏后氏、商的五祭,唯獨描述周的五祭順序為「禘→郊→祖→宗→報」,到了《禮記》〈祭法〉全部改為周人的五祭順序,這是《禮記》〈祭法〉改自《國語》〈魯語上〉的證據之一,因此可以建構出「黃帝→顓頊→鯀→禹」的王朝順序。(表一)
五祭 |
有虞氏 |
夏后氏 |
商 |
周 |
禘 |
1黃帝 |
1黃帝 |
1舜/嚳 |
1嚳 |
祖 |
2顓頊 |
2顓頊 |
2契 |
3文王 |
郊 |
3堯/嚳 |
3鯀 |
3冥 |
2稷 |
宗 |
4舜/堯 |
4禹 |
4湯 |
4武王 |
報 |
5幕 |
5杼 |
5上甲微 |
5高圉、大王 |
我們再檢視一下鯀的譜系「黃帝―昌意─顓頊―鯀─禹」(《大戴禮記》〈帝繫〉、《竹書紀年》、《世經》有記載)[i]。
《淮南子》〈時則訓〉:「
五位,東方之極⋯太皞、句芒之所司者⋯。南方之極⋯赤帝、祝融之所司者⋯中央之極⋯,以息壤堙洪水之州⋯黃帝、後土之所司者,萬二千里⋯。西方之極,⋯少皞、蓐收之所司者⋯。北方之極⋯顓頊、玄冥之所司者⋯」
「共工—句龍」和「黃帝—后土」之間有一個奇怪的類比關係,「句龍」與「后土」等同,那麼「共工」與「黃帝」也應該等同,這裡說這裡是「以息壤堙洪水」的地方,這明明是「鯀」的事跡(參見《山海經》〈海內經〉),〈海內經〉記載「共工生術器」、「共工生后土」,「術器」即「后土」,其職務「是復土壤以處江水」,他的工作和土壤有關。這位「后土」亦為《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的「相繇」、《山海經》〈海外北經〉記載的「相柳氏」,他是共工之臣,具有「九首蛇身」的形象。我認為「句龍」、「后土」、「術器」、「鯀」、「相柳氏」、「相繇」本來是同一個人。(見圖1)
基於五行相勝說,黃帝與炎帝之戰,背後有一套邏輯,是基於以「水」滅「火」的道理,是中國古代根深蒂固的觀念,可見得當時人們認為「黃帝」和「共工」原本都是水帝,此為兩者為一的證據之一。顓頊誅共工,背後有一套邏輯,是基於以「土」堙「水」的道理,可見得當時人們認為顓頊是「土帝」,《國語》〈魯語〉和〈禮記〉〈祭法〉卻說顓頊「修」黃帝的事情,這是作者偷偷地將本來為黃帝的「水帝」和本來為顓頊的「土帝」調了換,結果黃帝成了土帝,顓頊成了水帝,好似神不知鬼不覺ㄧ般。
圖1: 相柳(后土)的形象 |
有了上面這個邏輯,我們就可以理解下列這一段記載…
《春秋左氏傳》〈昭公二十九年〉:「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脩,曰熙,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脩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此其三祀也,顓頊氏有子曰犁,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來祀之。」為何顓頊之子是祝融(土生火) ,為何共工氏之子是后土(水生土) ? 這是吻合「水生型的五行相生」說(水→木→土→火→金)的。
二、「鯀」之死
《墨子》〈尚賢〉:「曰若昔者伯鯀,帝之元子,廢帝之德庸,既乃刑之于羽之郊,乃熱照無有及也,帝亦不愛。」;
《山海經》〈海內經〉:「……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鯀復(腹)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戰國初期-中期成書)﹔
《尚書》〈洪範〉:「我聞在昔,鯀堙洪水,汩陳其五行。帝乃震怒,不畀『洪範』九疇,彝倫攸斁。鯀則殛死,禹乃嗣興,天乃錫(賜)禹『洪範』九疇,彝倫攸敘。」;
《國語》〈晉語八〉:「昔者鯀違帝命,殛之於羽山,化為黃熊以入於羽淵。」(戰國時期);
《楚辭》〈天問〉:「不任汩鴻,師何以尚之?僉曰何憂,何不課而行之?鴟(雉)龜曳銜,鯀何聽(聖)焉?順欲成功,帝何刑焉?永遏在羽山,夫何三年不施,伯禹愎(腹)鮌(鯀),夫何以變化?纂就前緒,遂成考功。何續初繼業,而厥謀不同?洪泉極深,何以窴(填)之?地方九則,何以墳之?河海、應龍,何畫、何歷(應龍何畫?河海何歷?)?鮌(鯀)何所營?禹何所成?……阻窮(有易)西征,岩何越焉?化為黃熊,巫何活焉?咸播秬黍,莆雚是營,何由並投,而鯀疾修盈?」;
《楚辭》〈離騷〉:「鮌(鯀)婞(悻)直以亡身兮,終然殀乎羽之野。」;
《楚辭》〈九章〉:「行婞直而不豫兮,鯀功用而不就。」;
《歸藏》〈啟筮〉:「滔滔洪水無所止極,伯鯀乃以息石、息壤以填洪水」(郭璞注《山海經.海內經》引)
上帝命令火神祝融下來把鯀在羽山的地方殺死,奪回了剩餘的息壤,他的屍體經過三年之久都沒有腐爛,上帝知道後又派了一個天使用吳刀剖開鯀的屍體。(圖2)
圖2: 殛鯀於羽山 |
誰殺了鯀?
1.
有說「堯」殺鯀者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春秋左氏傳》〈昭公七年〉、《國語》〈周語下〉、《呂氏春秋》〈開春〉、《淮南子》〈脩務訓〉、《說宛》〈善說〉、《大戴禮記》〈五帝德〉)[ii]
﹔
2.
或說「舜」殺鯀者(《春秋左氏傳》〈僖公三十三年〉、《國語》〈晉語五〉、《尚書》〈舜典〉、《孫臏兵法》〈見威王〉、《孟子》〈萬章上〉、《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列子》〈楊朱〉、《史記》〈夏本紀〉)[iii]。
結果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1.
有說鯀死後化為「黃熊」的(《國語》〈晉語八〉、《春秋左氏傳》〈昭公七年〉)的[iv]﹔
2.也有說鯀死後化為「黃能」的(《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論衡》〈無形〉、《述異記》)[v]﹔
3.
也有說他死後化為「黃龍」的(《歸藏》〈開筮〉)[vi]﹔
4.
也有說他死後化為「玄魚」的(《王子年拾遺錄》[vii]),這可能是因為作者看了「鯀」的另一個寫法是「鮌」的望字生義﹔
5. 甚至還有認為鯀死後生下禹的說法(《初學記》卷22、《路史》引《歸藏》〈開筮〉[viii])。就神話學而言「禹」是死後復活的「鯀」。
中國人用黃色來標定土壤屬性。鯀的自稱「得地之道」和他死後化為「黃熊(能、龍)」的傳説都說明了,「鯀」儼然就是人們心目中的「土地神」的化身一般。
《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堯以天下讓舜。鮌(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地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禹不敢怨,而反事之,官為司空,以通水潦,顏色黎黑,步不相過,竅氣不通,以中帝心。」(戰國時期呂不韋著)…
《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以近乎野獸的形象來描述「鯀」這個人物(擬獸化的敘述):他的性情有如野獸(怒甚猛獸)﹔將他所作的「城」比擬為野獸的「角」(比獸之角,能以為城)﹔將他的「旌旗」比擬為野獸的「尾」(舉其尾,能以為旌)。在故事中,「鯀」自稱他「得地之道」,這洩漏了他真實的身分。
古代中國人認為世界是由天、地、水構成的,在湖南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的T形帛畫中描述了當時人們認識的世界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組成: 「天神世界」(天)、「人間世界」(地)和「地下世界」(水)。葉舒憲如此說:「由天、地、水三種不同的物質型態所構成的三分世界,以地為界限形成二元對立,天神世界和人類世界共為陽界,同地下的水世界即陰界形成對立。因此,地下的陰間神同時又兼為水神或海神。」[ix]
馬王堆一號漢墓有一帛畫,下方描繪的水下世界中,有兩條巨魚載著ㄧ位托著大地的大力士,大力士的左、右各有一龜,龜背上站著鴟鴞。學者多將背著鴟鴞的龜形象解釋為《楚辭》的鴟龜,托地的力士為「鯀」,地下景物主要描寫「鯀堙洪水」的故事。[x](圖3)
圖3: 馬王堆一號漢墓有一帛畫下半部 |
有文獻記載「應龍」幫助大禹治水...
《山海經》:「禹治水,有應龍以尾畫地,即水泉流通,禹因而治之也。」 (南宋朱熹《楚辭集注》引)
《拾遺記》:「禹盡力溝洫,導川夷嶽,黃龍曳尾於前,玄龜負青泥於後。」(東晉王嘉撰寫)
《山海經》〈大荒北經〉記載黃帝命令應龍去攻打蚩尤,《楚辭》〈天問〉講到應龍幫助鯀之子禹治理洪水「河海應龍,何畫何歷?」
中國神話大師袁珂(公元1916~2001年)在敘述這一段神話故事時說:
「…當禹去向上帝請求將息壤給他的時候,…上帝…答應了他的請求,不但把息壤賜給他,還乾脆任命他到下方去治理洪水。…更派曾經殺蚩尤立了大功的應龍去幫他的忙…禹受了上帝的任命,於是帶了應龍和別的一群大大小小的龍,去到下方,開始做平治洪水的工作。群龍的任務是導引水路﹔應龍導引主流,其餘的導引支流。」[xi]
有應龍殺蚩尤的故事,又有應龍幫助鯀之子禹平治洪水的故事,「蚩尤」和「鯀」的交集點在「應龍」的身上。
三、由「該隱建城」和「鯀作城」的巧合…
《聖經》記載該隱建造了一座城並且以他兒子的名字來命名…
「該隱與妻子同房,她就懷孕,生了以諾。該隱建造一座城,就照他兒子的名字稱那城為以諾。」(《創世紀》4章17節)
《春秋左氏傳》〈昭公二十九年〉:「故有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 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該,曰脩,曰熙,實能金木及水,使重為句芒,該為蓐收,脩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
《春秋左氏傳》〈昭公二十九年〉記載中國的金正稱為「蓐收」,名字叫「該」。「該」的上古音Keg,和Cain的音相近,「...土八‧該隱;他是打造各樣銅器鐵器的工匠。」(《創世記》 4章22節 )該隱的後代「土八•該隱(Tubal-cain)」,希伯來文的意思即該隱(Cain)的後裔(Offspring of Cain)。[xii] 我懷疑中國神話傳說中的金正「該」就是打造各樣銅器鐵器工匠始祖「土八•該隱(Tubal-cain)」。
中國《呂氏春秋》、《淮南子》、《世本》等有許多「鯀」作城的記載[xiii](見圖4)…
圖4:《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 |
在《聖經》也記載了該隱建造了一座城⋯「該隱與妻子同房,她就懷孕,生了以諾。該隱建造一座城,就照他兒子的名字稱那城為以諾。」(《創世記》 4章17節 )
《創世紀》4章17~22節: 「該隱(Kayin)與妻子同房,她就懷孕,生了以諾(Enoch)。該隱建造一座城,就照他兒子的名字稱那城為以諾(Chanoch﹔Enoch)。以諾生以拿(Irad),以拿生米戶雅利(Mechuyael),米戶雅利生瑪土撒利(Metushael),瑪土撒利生拉麥(Lamech)。 拉麥娶了兩個妻子:一個名叫亞大(Adah),一個名叫洗拉(Tzilah)。 亞大生雅八(Yaval);雅八是住帳棚、牧養牲畜之人的祖師。雅八的兄弟名叫猶八(Yuval);他是所有彈琴吹簫之人的祖師。 洗拉又生了土八‧該隱(Tuval-Kayin);他是打造各樣銅器鐵器的工匠。」
圖6: 該隱謀殺亞伯, P. P. Rubens於公元1600年繪 |
[i] 《大戴禮記》〈帝繫〉:「黃帝產昌意,昌意產高陽,是為帝顓頊。…顓頊產鯀,鯀產文命,是為禹。黃帝居軒轅之邱,娶于西陵氏之子,謂之嫘祖,氏產青陽及昌意。青陽降居泜水,昌意降居若水。昌意娶于蜀山氏,蜀山氏之子謂之昌濮,氏產顓頊。…鯀娶于有莘氏之子,謂之女志氏,產文命。」﹔《竹書紀年》:「(顓頊高陽氏)三十年,帝產伯鯀,居天穆之陽。…(帝堯陶唐氏)六十一年,命崇伯鯀治河。六十九年,黜崇伯鯀。…(帝舜有虞氏)三十五年,帝命夏后征有苖,有苖氏來朝。」﹔《世經》:「《帝系》曰,顓頊五世而生鯀,鯀生禹,虞舜嬗以天下。土生金,故為金德。天下號曰夏后氏。繼世十七王,四百三十二歲。」(《漢書》〈律曆志下〉收錄)。
[ii] 《韓非子》〈外儲說右上〉:「堯欲傳天下於舜,鯀諫曰:『不祥哉!孰以天下而傳之於匹夫乎?』堯不聽,舉兵而誅,殺鯀於羽山之郊。」;《春秋左氏傳》〈昭公七年〉:「昔堯殛鯀於羽山,其神化為黃熊(能)以入於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國語》〈周語下〉:「昔共工棄此道也,虞于湛樂,淫失其身,欲壅防百川,墮高堙庳,以害天下。皇天弗福,庶民弗助,禍亂并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淫心,稱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于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非度,厘改制量,象物天地,比類百則,儀之于民,而度之于群生,共之從孫四岳佐之,高高下下,疏川導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決汨九川,陂鄣九澤,豐殖九藪,汨越九原,宅居九隩,合通四海。故天無伏陰,地無散陽,水無沈氣,火無災燀,神無間行,民無淫心,時無逆數,物無害生。帥象禹之功,度之于軌儀,莫非嘉績,克厭帝心。皇天嘉之,祚以天下,賜姓曰『姒』、氏曰『有夏』,謂其能以嘉祉殷富生物也。」﹔《呂氏春秋》〈開春〉:「故堯之刑也,殛鯀於虞而用禹」;《淮南子》〈脩務訓〉:「堯……西教沃民,東至黑齒,北撫幽都,南道交趾。放讙兜於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流共工於幽州,殛鯀於羽山。」;《史記》〈五帝本紀〉:「…四岳舉鯀治鴻水,堯以為不可,岳彊請試之,試之而無功,故百姓不便…於是舜歸而言於帝(堯),請(堯)流共工於幽陵,以變北狄;放讙兜於崇山,以變南蠻;遷三苗於三危,以變西戎;殛鯀於羽山,以變東夷:四罪而天下咸服。」;《說宛》〈善說〉:「堯之刑也,殛鯀於羽山而用禹」;《大戴禮記》〈五帝德〉:「(堯)流共工於幽州,以變北狄;放驩兜于崇山,以變南蠻;殺三苗于三危,以變西戎;殛鯀于羽山,以變東夷。」
[iii] 《春秋左氏傳》〈僖公三十三年〉:「舜之罪也殛鯀,其舉也興禹」(戰國中期);《國語》〈晉語五〉:「…,是故舜之刑也殛鯀,其舉也興禹。」﹔《孟子》〈萬章上〉:「舜流共工于幽州,放驩兜于崇山,殺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尚書》〈舜典〉:「欽哉,欽哉,惟刑之恤哉!流共工于幽洲,放驩兜于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于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孫臏兵法》〈見威王〉:「堯有天下之時,詘(黜)王命而弗行者七,夷有二,中國四。故堯伐負海之國,而後北方民得不苛,伐共工而後兵寢而不起。弛而不用。其間數年,堯身衰而治屈,胥天下而傳舜。舜擊驩收(兜),方(放)之宗(崇);擊歸(鯀),方(放)之羽;擊三苗,方(放)之危;亡有戶(扈)是(氏)….中國。有苗民存,獨為弘(強)。舜身衰而治屈,胥天下而傳之禹。禹鑿孟門而通大夏,斬八林而焚九□西。西面而並(屏)三苗□□……素佚而致利也。戰勝而強立,效天下服矣。」(戰國中期,銀雀山漢墓竹簡) ;《呂氏春秋》〈恃君覽•行論〉:「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地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禹不敢怨,而反事之,官為司空,以通水潦,顏色黎黑,步不相過,竅氣不通,以中帝心。」(戰國時期呂不韋著)﹔《史記》〈夏本紀〉:「當帝堯之時,鴻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其憂。堯……用鯀治水。九年而水不息,功用不成。於是帝堯乃求人,更得舜。舜登用,攝行天子之政,巡狩。行視鯀之治水無狀,乃殛鯀於羽山以死。……於是舜舉鯀子禹,而使續鯀之業。」﹔《列子》〈楊朱〉:「然而舜耕于河陽,陶于雷澤…。乃受堯之禪,年已長,智已衰。商鈞不才,禪位于禹,戚戚然以至于死:此天人之窮毒者也。鮌治水土,績用不就,殛諸羽山。」
[iv] 《國語》〈晉語八〉:「昔者鯀違帝命,殛之于羽山,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舉之。」﹔《春秋左氏傳》〈昭公七年〉:「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
[v] 《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堯用治水,受命九載,功不成。帝怒曰:『朕知不能也。』乃更求之,得舜,使攝行天子之政,巡狩。觀鯀之治水無有形狀,乃殛鯀于羽山。鯀投于水,化為黃能,因為羽淵之神。」(東漢趙曄撰)﹔《論衡》〈無形〉:「鯀殛羽山,化為黃能」(東漢王充撰寫)﹔《述異記》:「堯使鯀治洪水,不勝其任,遂誅鯀於羽山,化為黃能,入於羽泉。今會稽祭禹廟不用熊,越黃能即黃熊也。陸居曰熊,水居曰能。」(南朝任昉撰寫)。
[vi] 《歸藏》〈開筮〉:「鯀死,三歲不腐,剖之以吳刀,化為黃龍。」(《山海經》〈海內經〉郭璞注引)。
[vii] 《王子年拾遺錄》:「夏鯀治水無功,沉於羽淵,化為玄魚,大千丈。后遂死,橫于河海之間。后世聖人以魚為神化之物,以『玄』種合于『魚』為『鮌』種。」(《太平御覽》引)
[viii] 《歸藏》〈啟筮〉:「鯀殛死,三歲不腐,副之以吳刀,是用出禹。」(《初學記》卷22、《路史》引)。
[ix] 葉舒憲: 《中國神話哲學》(北京: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1992年1月出版1997年4月重印) ,第37、355頁。
[x] 孫國將、寧稼雨: 〈死而復生觀念與鯀復生禹故事的歷史根源〉《中國文學研究》2010年第1期,第73~76頁。
[xi] 袁柯:《中國神話傳說》(台北市:里仁書局,1987年9月出版),第479頁。
[xii] 陳瑞庭: 《聖經人地名意義彙編》(新北市中和區:
橄欖出版有限公司,1998年12月出版 ) ,第3頁。
[xiii] 《呂氏春秋》〈君守〉:「奚仲作車,蒼頡作書,后稷作稼,皋陶作刑,昆吾作陶,夏鯀作城,此六人者所作當矣,然而非主道者,故曰作者憂,因者平。惟彼君道,得命之情,故任天下而不彊,此之謂全人。」﹔《呂氏春秋》〈行論〉:「堯以天下讓舜。鯀為諸侯,怒於堯曰:「得天之道者為帝,得地之道者為三公。今我得地之道,而不以我為三公。」以堯為失論。欲得三公。怒甚猛獸,欲以為亂。比獸之角,能以為城;舉其尾,能以為旌。召之不來,仿佯於野以患帝。舜於是殛之於羽山,副之以吳刀。」﹔《淮南子》〈原道訓〉:「昔者夏鯀作三仞之城,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禹知天下之叛也,乃壞城平池,散財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賓伏,四夷納職,合諸侯于塗山,執玉帛者萬國。故機械之心藏於胸中,則純白不粹,神德不全。在身者不知,何遠之所能懷?是故革堅則兵利,城成則沖生。若以湯沃沸,亂乃逾甚。是故鞭噬狗,策蹄馬,而欲教之,雖伊尹、造父弗能化。」﹔《世本》:「鯀作城。」(《水經注》引)﹔「鮌作城、郭。」(《意林》引)﹔《博物志》:「禹作城,彊者攻,弱者守,敵者戰,城郭自禹始也。」(《藝文類聚》引)﹔《吳越春秋》逸文:「鯀筑城以衛君,造郭以居人。此城、郭之始也。」(《太平御覽》引)。
[xiv] 吳粒民: 上古世系的再分析(上篇)——對「三集團」說及上古世系的反思之三《學燈》2010年第4期(總第16期)http://www.guoxue.com/?magazine=xuedeng016&page=8